第 17 章(1 / 2)

十二月宗地域之大,橫跨山川水流,一望無際。

而望華君作為鎮宗之人,劍修之首,所處環境也是地府遼闊。

虛草洞則是他閉關之地,從外界看是一方窄小洞口,一旦踏入才知曉內裡彆有洞天,硬生生在固有領域撕開更大的界域。

洞外綠樹成蔭,溪流不斷,林籟泉韻,蔥蔚洇潤之氣盈滿整片樹林。

一人正立在洞外,低首恭敬等待。

塗蕊七一襲淡綠,淺睫輕斂,身後一柄劍,耀如春華。

停滯在枝頭的雀鳥忽而撲哧短翅,飛離枝上的時刻,洞口華光大綻,陣法顯現轉動,橙黃複雜的符文移動排列,如同齒輪卡住再哢哢旋轉,陣法消失時,一人出現在洞口。

白衣勝雪,眉目如畫,狹長眸卻透出點點寒星,看物又似不放在眼底,琉璃淺瞳太過涼薄無情,對視間隻有清透寒意,沒有半分溫情可言。

“師尊,”塗蕊七垂目,恭敬道,“徒兒恭迎師尊出關。”

“嗯。”

兩人像往常一樣,一人恭恭敬敬,一人淡淡應一聲。

望華君徑直從她身側走過。

塗蕊七看著他的衣擺,眉眼平靜,恭而有禮,手指卻悄然掐進掌心,死死咬住唇內肉。

作為劍門首席,她日日夜夜關心劍門內部之事,時間一再被壓縮,都是為了配得上劍尊首徒的名聲。

想想看,那一劍破千山的劍尊,收的弟子雖然天賦不錯,但在劍上竟然殺意不足,劍意軟綿,這要受多大的非議——即便他們從不在劍尊麵前講。

那時候她就在想:既然劍術上她沒有天賦,那至少在宗門要發揮作用,她感激宗門從她七歲就開始養育她,她更感激師尊給予她的所有資源和教導。

他收她為徒,是在她十四歲的時候,塗蕊七眾目睽睽之下測出雙靈根,驚豔宗門,那風光月霽的劍尊僅僅是瞥她一眼,就微啟唇,風輕雲淡地說要收她為徒。

然後…然後……

——“師尊……我…”

早已長大,早已有男女之防,麵頰帶粉的少女驚訝於他教授劍法時,陡然親密的姿勢,似有若無的清冷包裹,讓她產生了妄想。

拜入師門以來,師尊從未與她如此親密過。

——“師尊,我能否與師尊……”

那劍尊忽然眸露掙紮之色,最終化為冷意:“你我是師徒。”

猛然打碎一切,難堪、羞恥、各種混亂情緒撕裂心臟。

難道都是她一廂情願?那為何又親密於她,給予她幻想?

她強撐著低頭稱是,莫大的自卑羞恥使眼角泅濕,背上繁重職務都能挺直的瘦弱肩膀徒然緊繃微顫。

隨後劍尊閉關,至今才出。

兩人之間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切如常。

塗蕊七跟在他身後,斟酌說道:“師尊,此次劍門入選三人,其中有兩名雙靈根,一人用槍一人用劍。”

男子停住,清冽目光瞥下:“那又如何,我隻會收你一個徒弟。”

“……是。”

*

課堂很無聊。

很無聊很無聊。

傀儡線如果沒人摸骨,根本不會被人發現,更彆說私密的誓約,所以知珞用得毫無警惕。

一張又一張的紙糊上黑墨,被卷成一團扔掉,不知何時桌麵底下堆積了不少的紙團。

燕風遙早就寫完,但毛筆字依舊不好,所以在一遍一遍重練。

直到桌麵紙上被拋過來一個紙團,蓋住他正在寫的字,碰到毛筆柔軟的尖。

他瞥過去,知珞撐著腮盯著筆尖,更像是扔紙團時扔錯了地。

安靜片刻,紙團被放在桌角。

悠長的鐘鳴聲在室外響起。

“好了,都走吧。”徐潭出聲,撫摸著長須慢步走出。

眾人立刻嘈雜起來,收拾桌麵。

知珞馬上放下筆。

還未入道,都在用凡人的辦法將書一一擺好。

燕風遙擺好後,起身,衣擺處卡著的紙團慢吞吞掉落。

“……”

知珞也站起身,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隨後盯著他。

前麵有幾人在偷看。

“那是和劍尊一樣的雙靈根?”

“肯定啊,我內門有人。消息傳遍了。”

“……你說我能現在就與他們結交成摯友嗎?”

翊靈柯在心底得意地哼笑,故作淡定,收拾書的動作卻顯然以最慢的速度來。

直到她的隨機同桌收拾完畢,訝異問:“翊靈柯,你怎麼……”這麼慢?

翊靈柯捂嘴驚訝道:“你怎麼知道剛剛知珞隻和我一個人打招呼了?”

同桌被打斷話,嘴角抽了抽:“……”

你是不是有病。

不過接下來的課是分開的,使劍的在一塊兒,她這個陣修自然又是另一個地方。

翊靈柯站起朝後麵說道:“我先走了啊知珞,再見!”

同桌看見名叫知珞的少女反應了一下才緩緩點頭,麵上堪稱毫無波動。

同桌:“……這、這就是無情劍修嗎?”

處於聊天中心的兩人坐在最後,不知為何幾人總覺得那黑色勁裝的少年隱約不能直視,他一看過來就匆匆撇開頭,避其鋒芒。

明明和他們一樣還是凡胎濁骨。

磨磨蹭蹭的人整理好書,最後和新認識的同伴出去,在門口再回頭望一眼。

嗯,那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少年正在撿紙團。

……嗯??

知珞慢半拍地和翊靈柯打完招呼後,轉過頭繼續安靜地盯視他的側臉。

站在原地打算走人的燕風遙低頭與她對上。

“……”

“收拾一下。”

“……是。”

地上亂七八糟的紙團被少年一一撿起。

他順便還將她桌子收拾好,毛筆都被她用劈叉了。

兩人最後出的院,午飯是辟穀丹。

接著是練劍場,知珞騎著白鶴到達,張墨早就在這裡緊張地一遍遍擦拭劍。

“啊…知、知姑娘……”張墨唯唯諾諾地點頭,雖然頭顱都快低到地底下去了。

知珞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他叫什麼來著?

算了。

此地是一處訓練場,黃土空地,樹林包圍,一排排的木劍銅劍豎在架上。

“今年居然有兩個人。”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來到訓練場,對著吹冷風的兩人驚訝道。

“我叫丁萬仁,廢話不多說,先馬步半個時辰,揮劍一千,開始!”

張墨一臉天塌的表情,心情忐忑地紮馬步。

他最不擅長這些了啊!

知珞不會紮馬步,看一眼張墨,有樣學樣。

頂上太陽烈烈,氣溫升騰,眼前的黃土在扭曲。

汗滴順著鬢角滑落。

張墨一刻鐘不到就癱軟在地,再紮馬步腿也不住地抖。

太陽下斜,兩人在用木劍揮斬,重複一個動作,丁萬仁偶爾出聲指正,忽而,樹林另一頭傳來打鬥聲,悶悶拳頭到肉的聲音,一些弟子的嬉笑聲傳來。

“再快點!就這樣嗎!”

“連我們這些練氣期都打不過可不行!”

丁萬仁側頭望,冷笑一聲,轉過頭對汗如雨下的兩人道:“聽見沒,這是你們揮劍後的實戰。會有外門練氣期弟子來與你們打一場,不用靈力。每年新入門的弟子都會一身傷的回去,運氣好的進步斐然,運氣差的就隻是挨揍,所以你們屋子裡才有一大堆丹藥。”

新入門一個月,很多技巧必須要實戰才能練出,劍門弟子就會抽出自願前來的幾個外門練氣期弟子,來陪打。

但這種事情,就看那弟子的心思,和教導師父的為人,很多人僅是被揍,什麼都學不到,也有人真的被教授許多技巧,雖說也有傷,但打鬥中誰能避免。

宗門不缺人,雖說缺天才,但天才在前期隕落的案例比比皆是,畢竟他們拜師才會被納入羽翼,而十二月宗作為大宗,人多人心雜。

道是一個人的道,修仙是一個人的修仙,惜才之心遠沒有自己的事情重要,修仙的路也不會因為天賦而大開後門。

“今年劍門除了你倆,就剩一個啊……”丁萬仁道。

張墨臉色一白。

那邊的人該不會是……

——“燕風遙!快站起來!”

真的是他!

張墨麵上愈發蒼白。

燕風遙這麼厲害也會被打……也是,畢竟他們沒有修為,再怎麼樣也打不過啊。

一想到等會兒他也要實戰,張墨悄悄地瞥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