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依舊在動作不停地揮劍,仿佛沒聽見對麵的悶聲,也同樣沒聽見丁萬仁的話。
真…真……
張墨搜腸刮肚也找不到一個合適詞語形容。
不、不愧是她。
揮完劍,張墨手臂酸軟,腿也直抖。
兩三個白衣弟子走近,朝丁萬仁行了一禮。
“你們必須隻使用基礎劍法,倒下了五息不站起來就算輸。”
他們需要換成木劍,那三名弟子就去拿劍。
知珞發髻早就亂了,麵頰浮紅,汗水打濕鬢角碎發,一雙眼睛卻依然澄亮,似乎不知疲憊,不知畏懼,也同樣沒有戰意。
張墨顫顫巍巍,太過害怕,就搶先一步對那個麵容和善,看起來和其他兩人不是同一路的人道:“師兄能與我練習嗎?”
那弟子愣了愣,笑道:“可。首先你要握緊劍柄,我們要使的是宗門基礎劍法,每一天都是,直到你們習慣,第一天你們還沒學,就當熟悉熟悉。一個月後就應當學完,也能接幾招了。”
看來運氣不錯,張墨鬆口氣,忙答應,又隱隱不安地偷看知珞那邊。
“你就是知珞?”一人眉眼輕佻,麵色輕浮,拿起木劍立在對角線。
知珞握住劍柄,“對。”
“…也不怎麼樣,”他上下打量,不屑笑道,“莫非和劍門首席一樣,不是用劍的料子,那樣的話雙靈根在你們身上還真是浪費。”
他不怕什麼天才後麵的報複,明麵上宗門可不允許殺害同門,那些自認天才的人也自認光明磊落得很,最大的報複就是冷臉不理人,再多的就是在強大的時候反擊挑釁,卻根本不會主動翻舊賬。
再說他在外門,可能這一次相見之後,幾百年都不會與他們相遇了。
知珞充耳不聞。
“嘖,木頭嗎。”
開始就是一劍劈來,毫不留情,不能用靈力,可練氣期弟子的力氣也是極大。
知珞不會用劍,她更擅長用短刀。
格擋也是短刃姿勢。
“你這是什麼姿勢?哈。”
張墨那邊動作慢悠悠的沒有傷害,知珞這邊狂風暴雨,劍落如雷。
那弟子漸漸吃驚,這人顯然是身手極好,並且全是殺招,沒有一招溫和。
可那又如何!
他雙目露出狠戾,再一用力。
啪!
手腕被打,劍陡然落地。
“劍修沒劍,就等於是沒命了。”那人看一眼落地的劍,笑道。
知珞渾身都被木劍打過,陣陣劇痛,她掰好手骨,沒去撿劍,反而欺身而上。
“什……!”
沒有不熟練的劍,那少女如魚得水,幾招躲避,一腳踢中對方的腹部。
“啊!”那人被打中眼眶,臉色漲紅,氣憤到劇烈喘氣,“你…你……”
他再重施基礎劍法,知珞跟上次一樣躲避,卻猛然感到從側麵砍下的劍比剛剛的危險千百倍。
他附著了靈力。
氣浪翻湧,知珞全部換成躲避招數,漸漸被逼入角落,木劍打中她的背部,知珞頓時砸向地麵。
“唔……!”
鼻子間是泥土的氣味,擰眉冷汗浸浸,痛到無法動彈。
實力的差距太大,知珞咽下鐵鏽味,指腹陷進黃土。
那人笑道:“快站起來啊!”
丁萬仁並沒有全程盯視,他將幾把廢棄木劍扔出去,回來,瞧見劍上的靈力波動氣笑了,指了指:“你,說好不準使用靈力,規矩都忘了?”
那弟子辯解:“我剛剛見丁先生沒有叫我們,就先去了另一邊,那也是劍門訓練,他們都在使用靈力,那個人練習得很快。”
丁萬仁冷笑:“他們放任,我不放任!快滾!”
那人敢怒不敢言:“……是。”
“順便把你的回春丹留下,當做懲罰。”
“……是。”
那弟子臨走前,看著不憤怒,不氣惱的少女,惡意想到:莫不是個傻子,不會笑不會哭,不會生氣不會知恥。
丁萬仁站在她麵前,知珞緩過來後就站了起來,狼狽不堪,背部隱隱透出紅色。
他將丹藥遞給她:“吃,靈力造成的傷口可不是普通丹藥可以完全消除的。”
知珞也沒猶豫,倒一顆吃掉,瓶子裡還剩下兩顆。
月色將傾,他們才結束課,丁萬仁揚長而去,張墨猶猶豫豫過來囁嚅著說了一聲對不起就羞愧地跑走。
知珞迷惑地看著他。
他在乾什麼。
她留下再練習了會兒,內心情緒無法宣泄,少女一個人在揮劍時才從麵部上流露出幾分不甘。
揮劍揮到喘氣,知珞放下木劍,走向白鶴待的草地。
一個人影也從樹林裡緩慢走出,臉上有烏青,點點鮮紅的血,渾身是傷,沾染著塵土。
知珞借著月光才看清楚那是燕風遙。
燕風遙似乎放得更早,卻這麼慢,可能是痛的在地上動不了,緩過來才能行動。
他的馬尾都散開,唇畔有血,步履緩慢,麵色極為可怕。
知珞疑惑:“你是不是要死了。”
她將剩下兩顆丹藥的藥瓶扔給他:“吊著命。”
燕風遙掀眸,手抬起,藥瓶正好砸進手心。
知珞也好不到哪兒去,回春丹是下品,僅僅消除了靈力影響,傷還是傷,背部衣衫浸得微紅,唇角瘀血,但她麵色如常,眼底澄澈,不像他那般眼眸陰翳,翻湧灰暗。
他眨了眨眼,恢複往常的神色。
“還能喘,他們不敢殺人。”
頓了頓,“謝謝。”
知珞就站在原地等他走過來,完全沒有扶人的意識。
待他走近,她問:“記住臉了嗎?”
燕風遙愣了愣,笑起來,牽動唇角傷口也無所謂:“過目不忘。”
她淡淡點頭。
他也道:“我聽見你們那丁萬仁在訓斥有人使用靈力。你記住他的臉了嗎?”
“你被打的時候有三個人在圍觀。”
“……”
“裡麵最高的那個,你還記得長什麼樣嗎?”
“記得。”
他連那些圍觀的人都記了下來,一如在魔界,記仇得很。
知珞有點開心了:“那你記住吧,我要找人的時候問你。”
“……行。”
他們同行,走向吃草的白鶴。
燕風遙的確因為被靈力重傷在草地上躺了許久才可以行動,那一刻他最想活生生撕碎他們,生啖其肉,無數陰暗翻湧,甚至對宗門都抱有恨意。
現在倒是平靜許多,不是那些陰暗消失。
燕風遙瞥向身側的知珞。
而是將那些心思褪去了憤怒的外殼罷了,內裡沒變。
然後知珞按照正常步子走,很快將重傷的燕風遙丟在後麵。
雖然咬牙要走快,但實在不行隻能被迫放棄的燕風遙盯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完全沒有心思再去想那些血肉翻湧的東西。
到達目的地的知珞發現兩隻白鶴一模一樣。
她回頭看一眼動作慢得不行的燕風遙。
隻能她先走了,反正白鶴不會載不是主人的人吧?
她隨意坐上一隻。
那隻白鶴溫順地仰頭,沒有拒絕她,甚至很開心背上的人是她似的,蹭她的手心,也不嫌棄有泥土。
行,應該就是這隻。
燕風遙一到草地,就看見一隻吃草白鶴猛然抬頭,撲哧著翅膀大叫要去追乘鶴而去的少女。
——我才是你的白鶴啊!
它好像在呐喊這句話。
白鶴正要起飛去追,翅膀陡然被少年殘忍拽住,他的手骨上還有殘留的血,染在它的白色羽毛上異常顯眼。
燕風遙懶得對一隻動物笑,冷著臉:“載我去追。”
血點在少年充滿陰影的臉上,天生戾氣,他眼眸低斂,冷意頓時裹著危險襲來,他僅僅是麵無表情,也沒什麼殺意和欺負動物的心思,對魔種敏銳的白鶴就嚇得直抖,忙不迭俯身讓他坐上。
……
知珞一落地,就望著陌生的屋子沉默。
換了主人異常高興的白鶴長叫一聲,圍繞著她挨挨蹭蹭。
知珞壓根沒管它,皺眉疑惑不已。
……這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