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感受得到心臟的紊亂跳動,在幽靜山洞異常清晰。
知珞愣了愣,頭無法動彈,眼睛隻看得見山洞儘頭,她仔細聽了聽,的確很亂,並且比剛剛還要強勁。
與之相對的,燕風遙唇線繃直,麵容冷下。
他比任何人都要疑惑此時的心跳聲,也比任何人都想要遏製住它,甚至對自己這種不受控製的狀態產生陰沉的煩躁,還有一些道不清的自厭。
對當仆人這件事沒有反抗心思已經是讓他摸不透的心態,更遑論其他。
知珞反而安靜下來。
在能調用微弱靈力時,燕風遙咬了咬唇,先將靈力引入心口,猶如一隻無形之手,緊緊束縛住心臟,一瞬間瀕死之感占據上風,她的話終於在腦海裡沉入深處,再不浮出。
他對人狠,對自己也狠。
喉嚨咽下湧動而出的鮮血。
片刻之後,桎梏著心臟,實行自/殺行為一般的靈力儘數退去,除了幾息的心悸,他的心跳終於平緩下來。
知珞隻聽得見燕風遙的心臟似乎在某一時刻跳動緩慢得不可思議,再快速跳動,最後回歸正常。
太過奇怪,她也摸不準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察覺到可以調動靈力,知珞就將其拋之腦後,全身心專注於一遍一遍洗刷經脈。
須臾之後,她起身,摸了摸臉上被他衣襟繡紋硌到的地方,有了一點印子。
在她離開懷裡之後,燕風遙才有所動作,他將浸滿血的黑布拆下,沉甸甸的,那布一擰還能擠出鮮血來。
不知為何,靈力並沒有將傷口治愈,反而催生了腐肉。
知珞看著,道:“我來。”
燕風遙看她一眼就撇開頭,微不可查地應了一聲嗯,隨即粗暴地將束縛袖口的黑繩拆開,將袖口挽起。
血肉連著衣物,分開時痛不欲生,他卻毫無所覺似的,直接掀起,隻有額角滲出的冷汗表示出他並非感覺不到痛感。
知珞以前的短刀依舊貼在衣擺下的腿上,她抽出短刃。
少年傷口慘不忍睹,血肉翻出。
找到腐肉,知珞麵上自若地割下,而他除了她下刀的那一瞬間顫動了一下,其餘時間都沒有再動。
幾塊腐肉掉落,鮮血也跟著流下,知珞看了看,剛要去扯他衣擺,發現除了空缺的那一部分,其餘布料都繡著簡易陣法。
燕風遙適時出聲:“陣法早就在我上次任務後失效了。”
她噢了一聲,這才用刀割下一塊,緊緊綁在他傷口上。
做完這些事,她滿手都是血,燕風遙沒有看她,從儲物袋內拿出一塊乾淨的帕巾。
知珞擦完手,燒掉了它,還有那些腐肉。
“還有力氣嗎?”她看向唇色泛白的燕風遙。
“無事。”他站起來。
他們回了一次任務地點,畢竟任務完成需要證據。
黑寧穀弟子屍體冰涼,另一個男人還在昏迷狀態,村莊內因為久不見神仙發號施令,有所躁動,族長便派來一人查看。
那人來到此處時,知珞與燕風遙有所察覺,提前藏到了樹上。
兩個人都不想被發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務以外的人一律不主動接觸。
少年垂眸,冷眼旁觀。
少女則在看灌木叢後,被鳥類一下一下啄食的斷掌。
“上仙?上仙?”那人小心翼翼喊了幾聲,“這次族長讓我來感謝上仙,幫他解決了前族長的事情,讓他上任。”
並且村裡還有個徐媽也想問問能否讓她兒子得道成仙,她聽說十二月宗有人殺父殺母入無情道,那殺妻殺女也能入道嗎?但她兒子試過了,好像不起作用,徐媽就悄悄托這人去找仙人問問是不是還缺什麼東西。
此處村莊裡部分愚昧無知又惡毒的人都崇尚著仙人,他們並非因為仙人而作惡,而是一直如此。
那人逐漸走近,倏地似乎看見了什麼可怖場景,一下子癱軟倒地,瞳孔放大,嘴唇顫抖著。
“啊……啊啊啊啊!!”那人忙不迭連滾帶爬地跑回去,驚慌失措,“仙人羽化登仙,離開這裡了!族長——!族長——!”
知珞不是太懂他怎麼把死亡說成羽化登仙的。
燕風遙嗤笑一聲,彈出石子,頃刻間射穿被吵到悠悠轉醒的男人的腦袋。
在村民躁動之前,他們離開了此地,趕往宗門。
到達宗門口的大道上,知珞走在前麵,儲物袋內裝著任務目標的頸上人頭。
在大堂交任務時,她就將用布條包裹著的頭取出來,血腥味彌漫大堂,登記的弟子立刻麵如菜色:“師妹,你可以用刻影石記錄下你殺掉敵人的過程,不必將屍體帶回來的。”
知珞麵無表情:“沒有錢買刻影石。”
“或者把任務目標的頭發割下來也行的……”
她有點不高興了,皺著眉:“給錢。”
“……行,對了,任務之後的事情一般是由凡間的衙門接手,畢竟凡間調查斷案的事還是交給凡人比較妥當。”說完弟子馬上閉上嘴,麻溜地將靈石遞給她。
她轉身就走,弟子看著台上死不瞑目的腦袋咽了咽口水。
現、現在的新弟子真厲害啊……各種意義上的厲害……
知珞踏出大堂,燕風遙一直跟在她身後,默不作聲。
他身上的傷愈發疼痛,摸不準那是什麼靈器,竟然能抵禦靈力。
冷汗浸浸,少年睫羽顫動得更快,抿緊唇,麵色蒼白,走的步子也越來越慢。
前麵的知珞完全沒發覺,燕風遙眼前的場景漸漸模糊,他倒在地上,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眼是少女逐漸遠去的身影。
不知為何,他不想叫出聲,較勁一樣咬住舌尖,就像山洞裡讓他感到挫敗的心跳,現在非要扳回一局。
下一瞬,他陷入一片黑暗。
……
等知珞走了一路,轉身想問什麼,卻見背後空無一人。
知珞:“?”
她想了想,覺得燕風遙不可能說都不說一聲就離開,於是往回走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