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劍與打下的長槍相碰,發出震耳顫動。
少年越想要血,就越冷靜,眼睛是化不開的黑墨,在長槍後安靜地與她對望。
劍鋒之上是少女的琥珀色眸。
藥竟然沒有起作用嗎?
武器分開一瞬,又相接對抗,短短幾息已過了十幾招。
不知為何,他沒有殺招,明明內心已經被嗜血惡念占據,卻不自覺想要她左臂的血,不需要新的。
他心境動搖的源頭在影響著他。
不想看見她左臂的血,他又需要血……那就收下她手臂的紅就好。
屋內已沒有一處好物,窗戶被破開,知珞躲過他刺來的一槍,一腳踢中他的胸口,燕風遙悶哼一聲,內臟似有破損,也跌出窗戶,來到屋外。
她沒有留情,緊隨其後,腿帶著破空聲專門瞄準他傷勢重的背部,狠狠一踢,江雪劍的劍背擊中他的膝蓋。
少年脫力,長槍掉落,他在地上狼狽地滾了幾圈,撞裂一棵大樹,吱呀一聲,樹轟然倒地。
他吐出幾口鮮血。
長槍受到隱隱約約的牽引,要回到主人手中,忽的被一隻腳猛然踩住槍柄。
知珞左臂已經無法使力,腳底覆蓋靈力,碾壓,長槍頓時陷入土壤一寸,它在顫抖,分不清是憤怒還是急切,亦或者是其他。
知珞抬手將江雪劍刺穿玄塵的紅纓,入地三寸,劍身靈氣波蕩,一圈一圈以它為中心蕩開,就連不遠處的綠葉都被震得簌簌搖動。
江雪鎮守住了落敗的玄塵。
知珞這才空手走向燕風遙。
他的魔氣消耗了大半,魔種不是覺醒狀態,隻是爆發時產生了魔氣而已,現在隻能安靜蟄伏,少年終於受到身體傷勢的影響,沒有力氣站起。
“恢複了嗎。”知珞問。
他沒有說話,想要扶著斷裂的樹站起。
知珞:“房子毀了,我們還要賠錢,就用你的錢。”
他還是不語,無法站起來,馬尾垂下遮住少年側臉,隻露出染血的唇與漂亮的下頜線。
知珞解決問題隻會用直接的辦法,她皺了皺眉,乾脆坐在他身邊,猶豫了一下,把他的手腳綁住才安心。
少年麵色近乎透白,黑眸沒有焦距,他仰躺再草地,似乎茫然地眨了眨眼,沒有神思,竟顯得脆弱無比,仿若一隻找不到目標的獸。
他眼前忽然出現一少女垂首湊近看,燕風遙再次緩慢地眨了眨眼。
知珞沒有辦法了,隻能耗時間,她又無聊得很,就問他:“血有什麼好的,殺人就殺人,喜歡玩殺的人的血乾什麼。”
沒有回答。
魔種遲遲得不到澆灌,宿主又沒有主動催生它的意識,它終於停歇下來,可是少年一時半會兒回不了神。
“很難吃,看著也不好看。”知珞誠懇道。
他黑瞳微動,看著她頭上的藍色發帶,又安靜地看著她說話。
知珞用指腹沾了沾他胸口濡濕的鮮血,仔細看了看,沒發現什麼有用的。
雖說修仙界有心頭血的說法,但心臟流出來的血,為什麼比其他地方的血還具有精氣?
她問了出來。
驀地,少年虛弱的聲音響起:“…因為靈力和精氣的流轉都會經過心,再分散到各處,與丹田的待遇一樣,自然就比其他地方的血珍貴。”
燕風遙才清醒過來,沒有失控時的記憶,但這場景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下意識先解決了她的問題。
知珞立刻認真地說:“類饕餮身上有魔修的魔氣,恐怕是由魔修豢養,而你因為心境不穩被魔氣控製了,我沒有,所以我們打了一架,你輸了。”
“……”體內的確有殘留的魔氣。
燕風遙:“……抱歉。”
知珞解開綁住他手腳的繩:“你儲物袋東西太多了,我手臂疼,藥在哪裡。”
燕風遙應了一聲,下意識掙紮著要起來,渾身是血,腹部與背部的疼痛感一陣一陣,他呼吸微弱又急促。
知珞看著他,她傷勢也很重,臉上有血,藍衣裙被紅色浸染,那雙眼睛卻還乾乾淨淨,似乎在觀察他。
“你沒有魔氣了對吧。”
“對,”他坐起來,低頭,“你身上……有魔氣。”
沾染的那個魔修的魔氣還在她膝蓋處逗留。
知珞:“因為要跟你打架,靈力沒辦法用在這上麵了。現在靈力還沒有恢複。”
“抱歉……”
他抬手,手背指尖都是血,少年抬眸看了看她,知珞隻盯著他的手指,沒有阻止的意思。
她坐在他側邊,兩人離得很近,鼻尖都是血腥味,
少女的麵容細膩白皙,少年鴉睫顫了顫,再低垂下去看她膝蓋,指尖碰到她膝蓋,將魔修的魔氣抹除。
然後他正身,沒再麵對她。
“……”
知珞苦惱道:“我動不了了。”
戰鬥之後,身體徹底報廢。
燕風遙沉默片刻,“……我也是。”
他很快又說:“歇息一時辰就好。”
兩個人又沉默下來。
燕風遙幫她紮好左臂傷的布:“結束任務應當去找穀主治療。”
知珞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她很累,見燕風遙沒了魔氣,在潛意識裡已經把沒有魔氣版本的他當做可以信任的對象和可以交付安全的人,知珞就墊著他散在草地的衣擺,躺下疲憊地閉眼。
燕風遙猶豫片刻,伸手輕輕碰了碰她沒有受傷的地方,撫了撫,像是安撫她入眠。
知珞陷入沉睡。
燕風遙再過了一會兒才停手,用所剩無幾的靈力探查她的左臂。
幸而沒有損害修煉經脈。
他凝視了知珞許久,環顧四周。
……到底發生了什麼。
現在的他怎麼可能會被魔氣侵擾到沒有任何意識記憶的地步。
燕風遙垂眸又看向知珞,在他身側安然入眠,即使才與他經曆慘烈的一戰。
她其實撒謊很自然,但又很笨拙,很輕易地以為他信了,就高興地翻篇。
“……”
他沒有再移開目光,也沒有再去探究真相。
事實上他除了這一條命,也沒什麼好算計的,更何況她把握著他的命,也不是算計。
隻是想要隱瞞而已。
……那就隱瞞好了。
他不也隱瞞著魔界嗎?
不如說,正是因此,他內心竟詭異地感到愉悅放鬆。
以她的性格,本就不會主動去想著騙人,可知珞卻欺騙了他。
隱瞞的東西可能會牽扯到她的性命前途——他很快便得出這個結論。
那還是隱瞞最為恰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