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至少人心不能惶惶,跑亂一個人,萬一被誤傷,完不成任務,知珞定是會生氣。
少年巧舌如簧,也了解人心,此時他們不需要解語花、也不需要偏執的指揮,需要的是既安心又強硬的領頭人。
短短時間內,燕風遙將村民安置在一處,建立了結界。
“果然是大宗門的弟子啊……”
“仙人,請問她們不會有事的對吧?”
“仙人……”
“仙人……”
信任在脆弱狀態下是最容易交付的東西。
燕風遙笑道:“當然,她們會沒事。”
*
魔修手段過於多,靈力消耗過快,離玉拖住類饕餮,知珞就與魔修對戰。
在隱隱占據上風的狀態下,臨死的魔修使詐,將二人摔進隱藏深洞,洞下是無數頭饑餓的小型妖魔。
隻有一根長滿刺的藤蔓垂下,知珞墜下時毫不猶豫地用手拽住藤蔓,重量使
她滑了一陣,離玉落下時被她一撈,拽住了她。
離玉驚魂未定,劇烈喘息。
幾塊小小的碎石屑落下,兩人處境岌岌可危。
魔修死期將至,在上方輕笑,道:“聽說劍修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手,自然也就是先從手開始吃——你在乾什麼呢,看看你的手。”
離玉這才看見緊緊拽著藤蔓的少女,右手滿是鮮血,一滴一滴,尖銳的刺刺進肉,她還握得很緊,讓人一看就感覺得到疼痛。
魔修居高臨下對上她依舊澄澈的眼,少女絲毫沒有狼狽該有的表情,他靜默片刻,嘲笑:“死鴨子嘴硬。”
他躺在洞邊,很快死去,胸口的劍洞還在汩汩流血,死不瞑目。
離玉想要驅使劍,但沒有多餘靈力,傷勢太重,禦劍之法已無法使出。
這就是沒有劍靈的壞處之一。
死路一條。
這就是死路一條。
離玉愣愣盯著底下張嘴等待食物的妖魔。
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死亡,但真的到這一刻,她腦海中隻有空白。
霧蒙蒙一片,灰暗無比。
……村子沒有她其實也照樣可以活下去。
她在世間留下的唯一痕跡就是在村莊。
“……唔。”知珞悶哼了一聲,她們又被迫向下滑了一點,刺儘數紮進血肉。
離玉不忍:“……放開我吧。”
少女的聲音響起,帶著一板一眼的味道:“我接了任務。”
在知珞眼底,她給了承諾,就要完成,僅此而已,就這麼簡單,一根線的思維。
可是,難道連性命都可以舍去嗎?離玉沒有開口。
“你已經完成了,酬金隻需要去浮雲穀領取就可以。”
“還要保護村民。”
“……什麼?”離玉愕然。
她幾乎是不敢置信。
離玉看不見那劍修少女的麵容,隻看得見她血淋淋的手,還有隱藏在黑發中的藍色發帶,若隱若現。
……她竟把離玉歸於村民一員。
村民啊……這是什麼道理。
離玉好笑地想到。
離玉當修仙者當了很久,眾人也一直稱她為神女,尊敬愛戴也被高高架起,久而久之,與村莊形成了特殊的關係,是保護者與被保護者,是神女與她的村民,總歸不會是完全的毫無隔閡。
她脫離了村莊,進入修仙界,再回來時,也意味著不再有同類。
介於修仙界與人界之間,她就是這樣的尷尬存在。
離玉輕聲:“沒事,任務還是會算作完成的。”
知珞壓根沒理,她隻相信自己的判斷,儘力用靈力周轉在全身,很快恢複了一點能力。
離玉忽覺藤蔓在蕩,抬頭,少女居然將充滿血跡的藤蔓在手掌纏繞了幾圈,不顧藤蔓的刺。
……她是不會疼的嗎?
離玉怔怔:“你在乾什麼?”
知珞:“上去。”
以被纏繞幾圈拉直的藤蔓為著力點,知珞向上,腳底覆蓋一層薄薄靈力,蹬在石壁上,隨後踩在突出的石頭點不斷向上,輕盈地落地。
一到地麵,她就把離玉鬆開,也將藤蔓解開,手在被靈力滋養,但是杯水車薪,傷口依舊很嚴重,慘不忍睹。
知珞拔幾個刺就不耐煩了,乾脆用左手拿劍,砍下石塊,注入靈力扔進洞內。
弱小的妖魔一個一個被砸成屍體。
離玉脫力靠在地麵,反應慢了幾拍。
在她思緒繁雜,因困境頹力的時候,知珞仿佛不知退縮,不知恐懼,那可是劍修的手,當然是選擇放棄她才是對知珞最好的。
離玉也感覺得
到知珞所作所為並非出於“善心”,而是單純地認為完成任務要這麼做而已。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離玉依然覺得感激,卻覺得知珞的性子如同剔透的晶石一般,堅硬又漂亮。
獨一無二中的獨一無二。
她低笑幾聲。
等離玉恢複力氣起身,就看見知珞蹲在那魔修屍體旁邊,似乎在觀察。
半晌,知珞抽出短刀,要徹底割開魔修心口。
離玉突然詭異地領悟她的意思,忙道:“——等一下!魔修早已被魔氣浸染,骨頭血肉都是被汙染了,沒有用的。”
知珞遺憾地放下刀。
她還準備看看那心頭血到底和普通的血有何不同。
燕風遙那麼喜歡,也不是為了修煉,他就是嗜好,而知珞實在好奇。
就像平常本不會多在意的敵人屍體,突然被昨夜的燕風遙引得多看了幾眼,就產生了些許動搖與探究感。
——真的有那麼有趣好玩嗎?
知珞想到。
她僅僅是有了些好奇,想要試一試而已。
畢竟修仙路途漫漫,比以前悠閒得多,她有時候會感到異常無聊,所以等她的目光終於投向他,突然“看見”了燕風遙,他的好使,他的臉,他做的事,知珞就會產生新的想法。
他在玩什麼,很有趣嗎?她也要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