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1 / 2)

清音早就知曉知珞歸來的消息。

清定正在閉關,不然肯定會帶著她去看看舊日相識。

隻是清音在佛祖麵前左右踱步,緊眉凝目,過了許久,久到幾個月後,她還沒有邁出那一步。

直到知珞的名聲越來越盛,傳遍修仙界,她才深呼一口氣,將自己的衣著整理得乾乾淨淨,想了想,穿上一件顏色較為樸素的衣物。

是恩人將她從春樓裡救出來,她想要告訴她,當初的春玲值得拯救。

當年塗蕊七應了知珞的要求,給她指了條明路,清音也甚是感激,這幾十年也是與塗蕊七交往過幾次。

也是塗蕊七第一時間告訴她知珞歸來的消息。

清音到了十一月宗。

“知師姐嗎?”一個弟子說,“她不在宗門,好像去擊退妖魔了。”

清音撲了個空,緊張的情緒驟然一散,鬆了口氣,問清楚了位置,她又緊趕慢趕前往山下凡地。

本就不多的百姓已經得到了疏散,空無一人,這裡多是山林,清音到達時,卻隻看得見無數修士擠來擠去,擋在路上。

清音正要就近詢問一個陣修打扮的修士,那修士卻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驚叫道:

“來了來了來了!”

眾人皆屏氣凝神,齊齊抬頭,清音也不免跟著看去。

那是一道劍光,映亮她的麵龐,還有微微睜大的瞳眸。

她曾經見過劍尊望華君的一劍,隻覺震撼,像是弱者看見強者的震顫。

現在卻多了幾分莫名的情緒。

讓人更關注劍氣本身,而不是想它的強大。

因為那劍氣澄澄明心神,吸引著無數雙眼睛,讓眾人仿佛有了趨光性。

甚至不需要禦敵,它僅僅是存在著,就足夠震撼人心。

沒有過於斑斕的色彩,也沒有望華君的冰涼殺意,妖魔被劍風刮成碎片,再在劍光中消弭。

如此殘忍的景象,在亮光裡卻仿佛一隻蟲子死亡,沒有任何人注意。

等光亮散去,才顯露出那人的影子。

她站在半空的陣法之上,腳下繁複的陣紋呈現出黃暈,神色淡然,偏向無害的長相,卻剛剛斬下令眾修士頭疼的妖魔。

安安靜靜。

唯有樹林的簌簌聲。

清音也愣愣地望著,見識過她的劍氣,才驚覺知珞已經成長到何種地步。

她還想跟知珞說話的。

於是愣神間,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在一乾呆立的人群中異常顯眼。

顯眼到那劍修下方,正在等待她的人有了動靜。

雙臂抱著長槍,抬頭盯視知珞的少年瞬間瞥下眸,精準地找到“異動”。

黑夜一般的眼睛掃過清音,燕風遙稍一回想,認出她是當年知珞救過的人。

他的視線很是冰冷,也沒有故意隱藏,清音迅速回神,這才看到恩人身邊竟然還跟著他。

少年長高了一些,也長成熟了一些,卻依然有著意氣風發之感,與其他成熟的修士分割開來。

漆黑的瞳,沒有半分其他的顏色,眼睛過於黑白分明,更顯得黑眸又濃又沉。

清音打了個激靈。

多年不見,這恩人的跟班氣勢更盛了。

知珞安靜看著妖魔消散的地方,在陣法上待了片刻,回過頭,一大堆人在仰著臉看著她,少女一低頭,大部分人又下意識垂首,沒有直視。

知珞對這麼多人在這裡擁擠的原因沒有興趣,掃了一圈。

她收起劍,抽身離去,燕風遙才轉過身跟隨她而離開。

有名的人做任何事都會被關注。

特彆是斬殺重要又強大的妖魔時,在知珞接下任務的時候,就傳遍了一些喜愛八卦圍觀的人的耳朵裡。

話本裡兩個絕世劍客相約生死之戰,眾人奔赴瞻仰。

現實裡一個有名劍修,自然也會備受關注。

沒有找到搭話的機會。

清音想。

下次再去。

她整夜念經,在第一天剛剛亮就奔向十一月宗。

落石林外的陣法不知為何沒有攔她,清音正好撞見起床的知珞。

這是一個奇怪的修士。

她分明對力量有追求,卻依然按照自己原來的生活,吃飯,睡覺,不像其他有野心的人,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三天用。

她以前剛進入禪定寺時,見過這類人。

他們不急不緩,心態極其穩定,隻是按部就班地嚴格進行自己的計劃罷了,最後也是能達到修為很高的地步。

也許是有效的努力吧。清音想。

知珞不認識她,一打開門就看見一個光禿禿的鹵蛋頭,對方一張清水芙蓉麵,雙眸盈盈地望著她,似有千言萬語,又怕說錯,遲遲沒有言語,糾結不已。

知珞麵無表情,心硬如鐵:“………”

知珞:“誰。”

清音立刻回答:“我是恩人你曾經救過的春樓女子,春玲。”

……誰?

知珞回憶了半晌才在記憶裡挖出一點影子。

“我現在……現在叫清音。是禪定寺的一名佛修。”

知珞點了點頭。

“所以有什麼事。”

“沒、沒事……”清音喃喃,見知珞要掠過她離開,又急忙說,“我隻是想親自與你道謝,而且想告訴你——”

她深呼口氣,聚眉凝目:“我沒有辜負你的搭救,我不知道你缺什麼,我這裡有一株皇仙草,對修行大有益處。”

清音將一個木盒子遞給她。

知珞沒有接,低眸看一眼,反而說:“這是報恩?”

清音一愣:“……對,是報恩。”

“你自己用吧,外物對我而言已經沒太大用處。”

她現在隻有劍需要用外物提升,自身如果用了什麼靈丹妙藥,也許有一點作用,但終

歸效果不大。

知珞微頓,忽然摸著下巴探究地望著她。

清音正要推幾句,又被看得緊張,不由得出聲:“怎麼了?”

知珞說道:“如果要報恩,那就給我摸摸你的頭好了。”

“啊……啊?”

清音一臉懵地低頭,知珞的手很冷,像是柔軟的冰在她頭上摸了又摸。

知珞滿足了好奇心,收回手就欲離開。

清音:“你要去哪兒?”

“嗯……”知珞拆開懷裡的任務信,“西州,宗門派的任務。”

她走向石林,身影逐漸縮小。

清音忽的心口一震,垂首摸了摸,卻沒什麼毛病。

讓她情不自禁開口:“恩人,你不等等那個……燕道友嗎?”

知珞回過頭,疑惑道:“做任務不需要他,臨時的任務,而且他現在過來需要我等。”

主人當然不會配合仆人的時間。

在知珞看來隻是一次單人任務罷了,她想了想,給燕風遙送了封信,讓他晚上做好飯,她回來的時候吃。

也是……

清音沒再說話,想找話說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隻能看著她離去。

這一天燦陽籠罩,清音還記得她的背影,雙丫髻中飄蕩的發帶,藍白的衣擺,禦劍騰空而起,消失在視野。

略微有點莫名的悵然若失,也不知是何意。

清音在原地待了一會兒,不遠處的樹上有簌簌響動。

抬頭望去,是一抹清亮的白,月牙似的,衣擺在綠葉間晃動,有酒滴落粘濕衣角。

落石林隻有兩個人。

清音行了一禮:“謝謝周仙尊。”

她是指落石林的陣法沒有阻攔她一事。

周石瑾並未答話,翻了個身,酒壺掛在了樹枝上,似乎是睡著了。

如果不是知珞臨時收到了任務,估計也和周石瑾一樣在睡覺,落石林的兩人皆不需要睡眠,卻都習慣睡眠。

清音回到禪定寺,她的師姐清定正赤臂打鐵,發出劈裡啪啦的巨響。

清音看了半天,也沒看見她打的是什麼,好像在打空氣:“……師姐,你在鑄造什麼?”

“哦,清音啊。這不是你提醒我了嗎,”清定擦了擦額頭的汗,溫和笑道,“我也算是認識知道友,曾經有過幾麵之緣。她此次險中求勝,我想著,就送她一些東西。”

清音這才看清了那細小的東西。

是一支毛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毛筆在用打鐵的方式打,但這就是毛筆沒有錯。

清定:“送人得送彆人缺少的東西,我聽聞知道友求學心切,愛讀書得很,就送她一支筆。”

清音:“……”

她揣著被知珞拒絕的寶物,黯然退場。

*

西州。

乾燥炎熱,街上百姓很少,偶爾有幾人也是滿頭大汗地快速走過,躲著頭頂的大太陽。

知珞才落地就碰見一個認識的人。

塗蕊七收回葫蘆,訝異道:“知師妹?你怎麼在這裡?()”

這裡有妖魔,宗門派了任務。?()_[(()”知珞回答,展開信又給她看了一遍。

“原來如此,我是回家一趟。”

說完各自的去向,就應當各自離去做自己的事情,塗蕊七的確如此,轉身剛朝走了幾步,她又回過頭。

豔陽下,少女一動不動,就這麼看著她。

塗蕊七不自覺對她露出一個笑:“…知師妹,你不去任務地點嗎?”

知珞看著塗蕊七瑩潤溫和的眼睛,突然道:“你還喜歡那個望華君嗎?”

塗蕊七一愣,似是沒想到她會說這麼直白的話:“……什麼?”

知珞以為她沒有聽清,上前幾步走近她,立在她麵前,重複:“你還喜歡那個望華君嗎?”

“……”

她以為這段無望的暗戀是隻有自己一個人知曉,但凡是能洞察人心的燕風遙或者翊靈柯發現這一點,她都不會稀奇。

偏偏是知珞。

塗蕊七一時間沒反應,隻略微驚訝地說道:“……知師妹怎麼知道的?”

又不能說是從原著裡看的,知珞理所當然地說:“我自己看出來的。”

沒撒謊,真是看出來的,隻是看的是書。

“………”

塗蕊七一臉不信的狐疑,頓了頓,嘴上卻沒再說什麼,反倒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知珞誠實道,“我隻是有點討厭他,有點好奇他有哪一點值得喜歡。”

這話說出口,放在常人身上應該是嘲諷的陰陽怪氣的語氣,但知珞很是真誠,她看著塗蕊七的雙眼充滿了求知欲,仿佛在等待推銷的客人。

“這樣……”塗蕊七沒有詢問討厭的原因,她深知師妹秉性,眉頭一鬆,垂眸看著地麵,半晌後唇畔輕笑,坦蕩剖析當初尚且年少的自己。

“以前的話,師尊是天底下最強的劍修,人人稱道。他也的確不理世事,淡泊名利,也是他第一個站出來要收我為徒。”

當初她才失去了奶娘,一個七歲孩童麵對修仙門派這等龐然大物,隻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不敢提出任何要求,看人臉色。

於是那時候,唯一接近她的大人,就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她隻能依賴著他,依賴著這棵大樹。

如果就這麼長大,他們也許會成為父女一樣的師徒,但望華君容貌未改,一直是年輕男人的模樣,在塗蕊七長成十幾歲的青蔥少女時,才朦朦朧朧地發覺她與師尊太過親密。

難道是他不怎麼出世,不理人情世故,所以界限感才那般不清嗎?

亦或者他還是將她當成孩童,覺得貼近也沒什麼所謂嗎?

初開情竇是順理成章的事,她一個人落入陷阱,還擔心此番禁忌情會使他困擾。

確實困擾,他曾經拒絕過,在塗蕊七放棄時又再次後悔了似的靠近,卻不言語。

()在她被拒絕之後,遇見了知師妹之後,她才看清他的種種缺點。

不救她的朋友,這不是他的本分,她理解。

揣測她的友人,看輕她的宗門事務,她無法接受。

“至於現在……也沒什麼喜歡的了。我尊敬師尊,如同尊敬父親。”塗蕊七笑道。

“不過現在一想,在知師妹到來之前,我一直圍繞著宗門事務和師尊,似乎再沒有彆的東西。也許那時候依賴師尊是注定的吧。”

她的世界太過單調,唯有宗門與師尊,宗門事務如果沒了她,其實也能夠運轉,於是望華君在她的世界裡便顯得那麼特殊。

知珞就是一個口子,把她從單調裡拉進真正的修仙界,尋找到自己的位置。

現在倒是很多人掙著搶著要跟塗蕊七組隊做任務,畢竟宗門的塗師姐修煉以來,這增強隊友的能力那是與日俱增,堪稱能夠反敗為勝的利器。

有時候拯救彆人不需要累死累活,一心付出,什麼都要幫助她,她又不是不能獨立的廢物,萬事還是要靠自己。

隻需要一個口子,甚至一次組隊,一句話,真的想要向上走的人,自然會順著走過去,他們隻是缺少這個看見外麵世界的機會而已。

知珞在聽故事一樣認真傾聽,仿佛沒想到有自己的事,啊了一聲。

“那我還幫助你了。”

塗蕊七失笑:“是的,謝謝知師妹。”

知珞:“不用謝。”

兩人分開。

知珞對係統陳述:“她不喜歡那個男主了。”

【……】

早知道這個結果了,雖然以前也有人拯救過虐文女主,但都是圍繞著男女主之間來,或給女主資源,為女主付出努力,或對女主來一次話療,主打一個奉獻。

並且是明確地注視著女主,哪兒有宿主這種,輕飄飄路過的。

【咳咳】係統清了清嗓子,【沒關係的宿主,那都不關我們的事。我們首要的是任務,任務完成後就可以什麼都不管了!】

知珞疑惑道:“我沒說這有什麼關係。”

她一頓,繼續說:“還有點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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