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珞眼前發白,幾乎是個血人。
對方的修為比她高一點——也就是那麼一點,就算對方進入元嬰期已久,沒多少進步就是沒多少進步,在修仙裡,修為實力越高,越不是看時間長短。
她緩了一會兒,才站起。
少女抬起頭望了望天空。
塗師姐應該還在。
知珞回憶起原著。
男主沒有對塗家趕儘殺絕,也仗著修為,對凡人動的手腳毫不在意,還以為不是什麼重要事,誰曾想竟然都要奪取塗師姐的性命了。
少女麵上毫無波動,似乎呆呆的可愛,但臉上有濃濃的紅血,渾身上下也全是傷痕,藍白衣服幾近成了紅衣。
她走一段路就停下來一會兒。
——沒辦
法,太疼了,有時候身體是疼到無法控製的。
來到塗家,沒看見塗蕊七,看見一些人要逃跑,包括塗竹,她順勢下了結界,讓他們隻能待在塗宅。
知珞又順著打鬥痕跡跟過去。
走一會兒,停一會兒。
她甚至在大街上走,百姓被她這副從血海裡撈出來的模樣和她手裡提的東西嚇住,忙不迭退讓,她的周圍形成一個真空帶。
知珞走幾步,毫無征兆地停在一家包子店鋪前,嚇得小販兩股戰戰,還沒等他從心地跪下求饒,少女就繼續往前走。
小販:“?”
……總、總之躲過了一劫!
就這樣走走停停,她到了一樹林深處。
一女子跌坐在地,垂首,黑發遮擋住臉龐,強弩之末,不遠處散落著幾具屍體。
……
塗蕊七打敗了那幾人後,力竭,站不起來,忽而聽見一道聲音。
“你應該不會死。”
“……”
她愣愣抬頭,知珞比她還要狼狽,但神色淡淡,逆著光,燦陽在她周身裹了一層輝色,手裡還提著一顆死不瞑目的人頭。
“知師妹……”塗蕊七喃喃。
知珞端詳著她,上上下下看了個遍,再確定道:“你不會死。”
看著她,塗蕊七忽的一笑:“是的,我還不會死。”
知珞:“要一起去塗家嗎?”
“……什麼?”
知珞疑惑皺眉:“他要殺了我們,當然要去報仇。”
“……對啊,要報仇。”塗蕊七輕聲道,出神片刻。
知珞把那顆腦袋翻來覆去看了一遍,發現他長得不是宗門那些通緝的、要追殺的對象的模樣。
宗門除了普通任務,偶爾還有些通緝令。
一個都對不上號,是她看錯了。
她又不太高興地雙手一抬,把頭扔掉,那腦袋跟皮球似的咕嚕嚕滾了好遠。
知珞轉過臉,頓時微微睜大了眼睛,像是驚訝,又像是被嚇到。
“你哭了。”
塗蕊七摸了摸臉,有粘稠的血液和淚水,她低聲道:“沒事,我隻是有點……”
知珞:“有點?”
塗蕊七揚起臉,擠出一個笑:“我隻是有些後怕,在想如果沒有知師妹,我現在該是何種模樣。”
就這樣?
知珞非常樂於助人,把原著說了一下:“就圍著望華君轉,能夠被他輕易地牽動情緒,沒有朋友沒有親人,隻有他一個人。”
末了,她還認真評價了一句:“很討厭的。”
“……”塗蕊七沉默片刻,“是很討厭。”
她的眼淚卻停不住,塗蕊七應當是更加成熟,但現在看見親近的人,那些內心積攢的情緒壓不住地傾瀉。
不是號啕大哭,隻是默默的流淚,臉上的表情甚至隻是微微皺眉,似乎有著淡淡憂愁。
知珞看了她一眼,
走遠了幾步。
停頓了一下,再看了她一眼,又走回原位置。
“知師妹,”
塗蕊七忽的抬起頭,笑道:“我能抱一下你嗎?”
“唔……可以。”
想了想,知珞乾脆也坐在草地上,兩人衣擺的血色染紅了綠草。
塗蕊七輕輕地抱住她,沒有碰她背後的傷。
知珞也沒有碰,形成一個不倫不類的擁抱。
“可以不必在意我的傷口,不會有事。”塗蕊七說道。
這樣。
知珞毫不客氣地一把抱實了,手臂輕壓上塗蕊七背部的傷痕,黏糊糊的血肉,還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整個人都沒了支撐力,體內靈力在極速恢複。
知珞身上自然也不隻是有背部傷,擁抱也會牽扯其他的傷口。
兩人卻都沒有在意,血味彌漫,塗蕊七最為嚴重的傷口被知珞的手臂壓著,她反而放鬆了眉頭。
“……我今日很是惶恐,我怕以前走錯了路。修仙界如此之大,我當初卻隻有宗門和師尊。宗門有沒有我都一樣,所以理所當然地更在意師尊。”
“塗家算是我一個小小的、能夠牽絆住我的點,我以為會這麼持續下去……”
“現在也沒有了。”
塗蕊七的聲音忽然冷靜下來,記憶裡模糊的父親形象已然遠去。
感謝修士漫長的時間。
能夠讓親人的背叛,也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知珞催促她:“還要不要去塗家。”
塗蕊七笑了一聲:“我不去,知師妹就不去了嗎?”
“不是。”
“而且我還打不過知師妹。”塗蕊七調侃的聲音低下去,眉眼徹底成了劍門首席時的鎮定模樣。
“那就去吧。”
燦陽高照,兩個人被籠罩在金燦輝暈下,皆是身負重傷,卻在草地上相擁。
衣袂如同命運一般交纏。
*
燕風遙側頭看向高掛天空的旭陽。
“燕師兄!”那弟子氣喘籲籲,急切道,“這裡有一個任務想要燕師兄幫忙!”
少年轉過頭。
他正好需要出宗門買些食材。
垂下眼瞼,掃一眼任務信的內容,燕風遙突然含笑,道:“自然,這是分內之事。”
也不知道知珞現在在做什麼。
不知道和她說話的是誰,能看見她的是誰。
他控製不住地去想,去猜。
讓他想想,今晚上要給她做什麼菜。
要和她說什麼話,做什麼有趣的事。
要用什麼樣的笑,引她看著自己。
少年胸腔大腦全是有關於知珞的思緒,裝得滿滿當當,並且甘之如飴。
不如說,這是他不在知珞身邊,隻能一個人時,能做的最為愉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