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黎其實說的沒錯,魔界就是以實力為尊。
修仙界那種視守護宗門為己任,誓死也不會讓宗門落入魔頭之手的決心自尊,魔界之人是半點沒有的。
說好聽了是以實力為尊,說難聽了就是軟骨頭,敲打一番就聽話得很。
布菜的仆人看準時機,殷勤地
為新閣主布菜。
在死水一般的寂靜中,飯菜上桌的輕響很是明顯。
那仆人也是險中求生,布完一個菜見新閣主臉色不變,還盯著菜看,就狠狠鬆了一口氣,加快了速度。
須臾,他覺得背後被蜜蜂紮了一下似的,泛著幽幽冷意,頭皮一緊,硬撐著布完菜,低著頭後退轉身時,就看見一開始進來的黑衣少年正站在他身後。
那雙玻璃似的黑眸靜靜地瞥他一眼,看不出喜怒。
仆人卻顫抖了一下,極其敏銳地再退了一步。
……他做錯了什麼?
知珞拿起那雙乾淨的箸,吃了一口冰涼的菜,再吃了一口熱菜。
魔界的植物動物的口感似乎和修仙界有那麼一點的不同,魔界的更有嚼勁,更有一股似有若無的乾巴巴的味道,所以旁邊總備有水。
但乾味有乾味的做法,做好了也是好吃的。
底下的人瞧見新閣主神色如常地坐下,吃起菜來,不禁猶豫著要不要坐下。
……而且,就算是按照殺人奪取勢力的流程,現在不也應該笑眯眯地讓人把屍體抬出去,然後說些場麵話,趁熱籠絡人心嗎?
那屍體還在地上躺著,頭顱咕嚕嚕滾到魯青的桌前。
魯青低眸看一眼,身旁的父母已經顫抖得如篩子。
在他父親快要腿軟摔下去時,魯青盯著地麵的視線沒有移動,手適時伸出,隱蔽地提住男人的後衣,自己則巋然不動。
從表麵看,就像是三人依然站著,男人也沒有腿軟。
一些人悄然瞥向身旁的人,與之對視,寂靜下是湧動的暗流。
很快,那馬尾少年低頭,似乎與那新閣主說了些話,再起身時便笑著出聲:“閣主讓大家一切照舊就好,希望大家吃得儘興,待會兒再商討事務也不遲。”
再略一撇頭,朝彎腰縮成一團的仆人說道:“快去將那礙眼的屍體收拾好。”
那仆人立刻去撿死人的頭顱。
燕風遙定定地立在上方,黑眸輕輕掃過底下的一群人,唇角上揚:“我知道各位是魔界的英年才俊,最懂審時度勢。”
“舊閣主是想要殺了我家主人,主人逼不得已才忍痛出手。原本隻想著殺掉該殺的人就好,抽身離去也是逍遙自在,卻想到斬仙閣不能群龍無首,否則你們一群人將會被魔界其他勢力撕成碎片。主人惻隱之心生起,便決定接下這個爛攤子。”
眾人緘默,不知名的威壓鋪天蓋地地湧來,有的人甚至瞬間被迫坐下,發出哐當一聲。
隻看到新閣主的實力強大,卻不曾想她身邊的仆人也是如此。
但這少年的實力隻會讓閣主愈發的深不可測,畢竟仆人終究是仆人,斷不能掩蓋住主人的光輝,他的一切,就預示著馴服他的主人是多麼的強大。
燕風遙比他們還懂得這個道理,也從不忌諱釋放威壓,語氣隱隱含笑,狀似友善:“還請各位行個方便。不要讓我家主人為難可好。否則與其讓你們被其
餘勢力殘忍地吞噬(),不如讓心善的主人給你們一個痛快(),像那個斷了頭的人,沒有痛苦地離去,保留一些尊嚴。”
一番話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威脅也威脅得像是為他們好。
過了片刻,一個中年人立時抱拳回答:“那、那是自然。謝閣主體諒!”
他的話一出,一些人也反應過來:“…謝謝閣主……”
“謝謝閣主……”
眾人零零散散地坐下,心有戚戚。
魯青鬆開提著父親的手,男人馬上一屁股摔到座位上,女人則一臉蒼白地終於支撐不住了似的,跌坐了下去。
坐回原位,魯青狀似不經意地抬頭。
他沒有看那個舌燦蓮花的仆人,反而瞥向除去殺了一人後,就安心地吃起飯來的新閣主。
知珞正好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時,對上魯青的眼神。
他年紀尚小,卻毫不露怯意,被抓包也沒有慌裡慌張移開目光,魯青朝她笑了一下。
知珞歪了歪頭,一雙眼毫無波瀾,輕輕掠過對方。
她毫無遮攔,魯青卻有些隱蔽,那群人都心神驚懼,哪裡還能鎮定地觀察新閣主,底下無人察覺,形成隱秘的對視。
燕風遙涼涼地瞥過去,沒被魯青發現,他再輕飄飄抬起眸,幽深的黑瞳盯著地麵的血跡,逡巡一周,看著各人的心思,揣測人心所想。
登上高位,自然有獻媚的人,進獻美人的人,他早就知曉。
這是魔界最常見的手段。
他要做的當然不是擅作主張地去殺人,雖然真的很想挖出那個膽大妄為之人的眼睛,殺掉心懷不軌之徒……但斬仙閣現在是她的東西,斬仙閣的人自然就是她的人,除非那人違背了規則,那麼他再怎麼樣也不能肆意殺掉她的下屬。
在戀人之前,他是仆人。
……再說,知珞與他將會結契,他不必被這等人擾亂心神。
思及此,那突如其來的、瘋狂騰升的、快要把他五臟六腑燒成灰燼的妒意,那些強行克製住的殺意,勉強平息了些。
燕風遙跪坐在知珞身旁,為她倒了杯水,知珞看著底下或不服或壓抑的眾人,卻是至高無上的無人敢忤逆。
似乎沒想到坐上高位是這種感覺,她轉頭對他說:“我喜歡這樣。”
燕風遙溫和笑道:“那就好。”
“有一種,”知珞看了看底下眾人,琢磨道,“十分心安的安全感。”
燕風遙含著笑,沒有再接話,替她布菜。
知珞剛好也沒有再說話的想法,說完就繼續吃。
少年安靜下來,空出手時就凝視著她。
……
用點心機也無妨,但最重要的、他最應該做的事,就是做得更好。
比任何人都要好。
讓他能永遠在她目光裡占據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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