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鬆寧是十二月宗裡排在前麵的師兄。
魔界通道隔一段時間就會變化,無人知道具體方位,隻能派人到處尋找。
距離上一次通道變化,已經過去了二年,在春暖花開之際,那封地又更改了位置。
需要快點找到儘可能多的通道鎮守,以免被一些散修誤入。
通道又稱黃泉路,這自然是民間的百姓因為那似有若無的可怖傳聞而取的名字。
魔界,對常人來說可不就是黃泉路嗎?
這次鶴鬆寧主動請纓,從閉關中走出,在青連州一帶四處尋覓。
春風和煦,驅逐寒冬,但還是有些微涼,修仙者對於四季變更感觸不深,年歲太多,總沒有什麼新奇的。
新奇的反倒是隻有百年壽命的人,鶴鬆寧每閉關一陣,他們就會弄出些新奇玩意兒。
他禦劍行在雲層間,低頭,目之所及螻蟻皆清,那川流的百姓人頭攢動,盛世繁華,市井安寧。
看著看著,他就忍不住笑出來。
等找了好幾個月,鶴鬆寧才找到一處隱蔽通道。
他從未與人同行,因為他很容易發笑,不想讓人看輕,非得凹出一個冷漠的麵容來,拒人以千裡之外。
通道近在咫尺,鶴鬆寧眉目忽的一肅。
“誰?!”
一躲躲藏藏的魔修身影才驚慌失措地跑出來,竟要往荒林外逃。
鶴鬆寧聲音沉沉:“魔界之人不可擅自進入凡界!”
頃刻間,天羅地網從四麵八方來,那魔修見逃不過去,厲聲道:“我就是想活下去!你們修仙界欺人太甚!”
鶴鬆寧不為所動,指骨收緊,天羅地網密密麻麻向魔修鋪去。
他冷冷道:“戰敗之後,十名魔修進入凡界,就有九名搶奪百姓錢財,肆意欺辱老少,剩下一名則潛伏修仙界殺人奪寶。分明有食物,卻仍舊挖人心肺,生吃嘲笑,將凡人刺成串耀武揚威,招搖過市,仗著修為殘害百姓,讓安居樂業的城池淪為地獄。你說修仙界為何容你不下。”
魔修怒喊:“那不是我做的!我…我保證定會遵守你們修士的規則——”
“那些人也是這麼說的。”
鶴鬆寧沒有再多言,清澈靈力波蕩而出。
一番打鬥之後,他原本是遊刃有餘,正要捉住那魔修,誰知那魔修突然爆發,瞳孔赤紅,魔氣四溢,竟是走火入魔許久,已到強弩之末,本來就活不了了。
魔界靈氣稀少,凡人的身體也比不上修仙界的凡人有滋補效果。
魔修想的就是用邪法吸收凡人的生命血肉試圖挽回,不論有沒有用,他都要一試,此刻事情卻被攪和,一時間體內魔氣紊亂,控製不住,隻有自爆一條路。
“!”
鶴鬆寧立刻被自爆的氣波震蕩得後退幾步,然後——
他踏進了魔界。
鶴鬆寧:“………”
修仙界不怕
凡人進入,是因為魔界通道一般都有極其複雜的紋路陣法封鎖,需要人看破陣法,用對的踩力點踩進去。
這東西需要聰明人,比如擅長算術的陣修。
……反正不是他。
鶴鬆寧看著眼前的黃土荒地,再抬頭看了看烈陽,腳旁邊就有一個死人的頭骨,半塊都陷進了土裡。
沉默。
“……”
“嗯……”
*
魔界,斬仙閣。
如何做好一個閣主?
事實上比開一家公司簡單得多——這是係統說的。
【畢竟實力夠強,怎麼樣也不會被拉下馬。】
係統老神在在:【更彆說還有一個優質助理,事半功倍。】
雲霧氤氳,金色龍頭在不斷噴出漂亮的水柱,知珞泡在溫池裡,靠在邊緣,黑亮長發被人握在手心。
王一黎緊張地握著她的發。
……原本這應該是正規的、經曆過無數嚴苛訓練的侍女來做。
——但閣主她不。
知珞吃完宴席,正要詢問寢宮,誰知一人突然站起,聲音細小地說:“後方有新鑿開的溫池,閣主可以試一試……不滿意我們再鑿。”
王一黎當時就藏在暗處瞥他一眼。
哦,工部的。
知珞想了想,或許是整日猜測斬仙閣閣主的實力,結果根本不能打,斬仙閣其餘人更不能打,緩緩升起的安全感讓她心情很好,聞言也好奇這溫池和當初泡的靈池寒潭的體驗區彆,於是就隨意挑了個知根知底、認識熟悉的人伺候。
呃……就是她。
原本是選的那個燕風遙的,但是他訝異了一瞬,抿著唇低眸拒絕了。
——難以置信,她還以為這人永遠不會,也不敢拒絕閣主。
不知道那少年在知珞耳邊說了什麼,知珞聽完就隨意點了點頭,然後、然後就變成她來了。
知根知底——知道王一黎打不過,就算她的手貼近知珞的頭皮,她也不可能得手,畢竟這是修仙世界,人的身體不同於凡人。
認識熟悉——斬仙閣就是王一黎殷勤“貢獻”出來的,可不熟悉嗎。
王一黎繃著臉跪在石板上。
前閣主極儘奢華,溫池鑿開之後理應在野外,但閣裡的人習以為常地蓋了一座小型宮殿,將溫池圈在屋內。
再用雕刻著飛禽走獸的昂貴木柱立在四處,散發著淡淡木香,侵入人的鼻間。
溫池宛如鑲嵌在地板裡,暗衛的手有些粗糙,骨骼不小,少女順滑的墨發在她手心,顯現出奇異的反差。
王一黎心慌得很,旁邊有小小的陶瓷器皿裝的東西,估計是洗頭發的。
她挖了一點,膏油狀,泛著淡淡的粉色,無比的清香。
……這個,這個是直接抹在頭發上的吧?話說這麼多膏油,是有順序的嗎?——有嗎?沒有吧,應該沒有吧。
王一黎內心瘋狂思索,表麵
倒是穩如泰山,有條不紊地搓揉發絲。
過了會兒,過於香膩的味道飄遠。
知珞的鼻尖不自覺嗅了嗅,然後打了個小聲的噴嚏。
把王一黎嚇得一抖,差點脫口而出對不起閣主請大發慈悲繞我一命!
結果直到最後,她為知珞穿上了衣服,也沒聽見怪罪話。
王一黎鬆了口氣。
雖然不再是暗衛,但目前這個主人還不錯的樣子,脾氣比前閣主好得多。
濕漉漉的腳踩在石板上,知珞披上外衣,走向門口,地上有她留下的一連串的水漬腳印,很快就蒸發。
王一黎先一步幫忙推開門,月光傾灑,知珞正好看見守在門口的燕風遙。
王一黎很識趣地離開。
在快要踏出院子時,聽見燕風遙慢悠悠的聲音。
“看起來她很喜歡你的頭發,什麼好東西都想要塗抹上去。”
知珞不甚在意:“唔,是嗎。”
“……”王一黎速度更快地走出去。
早就想說,這人真是巧舌如簧……
但她稍一想就知道他的想法。
無非就是比起第一時間敲打仆人,還是讓新閣主開心為好。
……
燕風遙:“我能碰碰你的頭發嗎?”
詢問的語氣。
知珞:“可以。”
今夜月光暗淡,像是一層層柔光將明月包裹,以至於讓它變得模糊,輪廓不清。
他的眉眼不算柔和,甚至有些銳利,但少年眉梢一撇,眼眸一垂,那張臉就奇異地變得可憐且無害,像是一瞬間蜷縮進她腳邊的動物毛團。
知珞看著他抬手,睫毛也跟著微微抬起,觸碰到她的發,然後熟練地一理到尾。
膩人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知珞的鼻子不自覺動了動,不可避免地聞到蔓延的膩味,又打了個短促的噴嚏。
燕風遙:“……”
他的手頓了頓,再自然地繼續。
那些膏油未完全附著在她發絲上,王一黎再怎麼小心搓揉,在內行人看來也是粗糙不已的,知珞的黑發顯然還沒有完全吸收。
靈力覆蓋掌心,他像每日清晨為她梳發那般一下一下理著,發絲在指腹掌心劃過,膏油被迅速處理,不能徹底剝離,他也未曾想過要完全分開。
他要做的是完美的善後。
很快,那香味淡下來,聞起來沒那麼刺鼻,濕漉漉的發也逐漸乾燥。
濕發不宜一下子弄乾太過,會讓頭發燥起,人也不舒服,畢竟很少有人能精準地掌握靈力的細微操縱。
水珠一點一點蒸發,最終都消散在空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