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恐地張大眼睛,想要動輒身體掙紮,可積水的肺部隻讓她越發沉重,下墜的速度也愈來愈快。
由於無法呼吸,所以人在溺水時,往往是靜默無聲的。
真純不能呼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水麵的浮光越來越遠。
直到一對白皙有力的溫暖臂膀,緊緊抱住了她。
衝出水麵的時刻,真純像是重獲新生般,一邊痛苦地咳著水,一邊大肆地、竭儘全力地吸著空氣。
既然還能咳嗽,就證明沒有生命危險。
今泉昇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反複安撫著:“放鬆、放鬆,慢點呼吸。不要著急……”
女孩漲紅著臉,在男人輕柔的慰藉下,她上下凸起的胸腔,終於平穩。
刺目的陽光照射過來,她半睜著迷離的眼睛,在極近的距離下,將青年精致的麵孔,儘數刻畫於腦海。
他抱著女孩走回了岸邊,剛上岸便看見一個穿著沙灘服、舉著兩個冰淇淋的少年。
“真純!!”
少年急急匆匆地跑到女孩身邊。
“你沒事吧,真純?”他滿是擔憂地檢查著女孩的身體。
女孩渾身被海水浸濕、頭頂繞著一圈海草,儘管看著十分狼狽,但好在她的意識是清醒的。
她虛弱地搖搖頭:“沒事,秀吉哥哥……”
“那個,謝謝您。”戴著眼鏡的少年看向今泉昇。
“是您救了真純吧,真是太感謝了……”他有點勉強笑了笑,“我剛才去給她們買冰淇淋的功夫,沒想到她們竟然跑去了那麼深的地方……”
今泉昇擺擺手:“不用謝,下次看好她們。”
救人於危難之間,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他的職責。
待今泉昇委婉拒絕了少年要請他吃晚餐,以示感謝的邀請後,他回到海岸邊撿起了衝浪板。
他隱約覺得那對兄妹有些眼熟,當他再度回憶方才的細節時,他抓起衝浪板的手臂突然一滯——
真純……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見過。
——世良真純。
一個突然冒出的名字,令青年呆愣在原地。
他想起來了。
那對銳利挑起、頗具特征的特殊眼型,他的確在某人的臉上見過。
剛才那個女孩,是萊伊的妹妹。
在這段極為漫長的時間旅程之前,他還以代號卡慕的組織成員身份,和萊伊出過任務。也正是在那天,一個名叫世良真純的女孩在站台上鼓起勇氣,大聲叫住了他。
女孩眨著亮麗的眼睛,如同榮獲驚喜般,朝他綻開誠摯的笑容。
她說:‘我一直都記得哥哥——謝謝你。’
‘謝謝你當時救了我。’
*****
晚上八點
衝浪是個耗費體力的運動。
對於不常運動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於是當今泉昇想起這是一具實驗室出身,雖然生命力頑強、但體質異常羸弱的軀體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腰酸背痛地癱在酒店房間的大床上,再次痛罵這虛弱的猶如老年人的體質。
——這他媽比他和零從晚上開始,陸陸續續地堅持到天明還要累的多。
【醒醒。】彈窗決定讓他麵對現實。
【你仔細想想,這具身體依據年齡算,的確已經邁入老年人行列了。】
今泉昇不想理會他,翻了個白眼後,直接將臉埋進了被褥。
【彆睡,醒一醒,醒一醒。】
彈窗又開始折騰了。
【對麵的酒吧開張了,我們該去造訪M女士了。】
今泉昇歎了口氣,認命地坐起身。
……
這座酒店的對角,就開張著一家酒吧。
酒吧門外擺著掛上了霓虹彩燈的立牌,上麵手繪著花體的英語字母:bor(溫柔港)。
一個酒吧竟然會叫這種特彆的名字。
於是懷揣著好奇,今泉昇推開身前的玻璃門。
首先觸動他感官的,不是正對大門的深木色櫃台,而是一陣節奏極為舒緩的音樂。
音樂並非出自音響,而是從一架保養良好的古典留聲機傳出的。黑色唱片慢悠悠地轉動著,像溪水流動般溫柔的女音,以法語哼唱著沉醉人心的鄉村歌曲。
而這家店的裝潢雖然樸素,卻充斥著濃厚的藝術格調。
淡黃色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幅色澤明媚的油畫,頗具梵高陷入戀愛後的“粉色時期”風格;大廳內的沙發椅整齊排列著,弧形玻璃長桌被擦得鋥亮。
從吊頂揮灑下的燈光更是泛著暖意,淺鵝黃色的燈帶照耀在展櫃間,置於其中的小巧裝飾品獨具韻味。
店裡的客人不多,都在各自的座位上坐著自己的事,或在看報、或在品酒、或在欣賞落地窗外的唯美街景——比起那些烏煙瘴氣、燈紅酒綠的地方,這裡的氛圍著實安逸。
於是今泉昇徑直走向吧台,拉開了其中一張高腳凳。
吧台內沒有人,他並沒能見到那位神秘的店長M。
他有點好奇地環顧著四周,這才發現一個調酒師打扮的橘紅發女人,在麻木地摘著牆壁上的畫。
“為什麼要摘掉他們?”今泉昇問。
聽見聲音後,那名燙著波浪長發的女人,慢吞吞地轉過身。
她將那些畫羅列在一起,隨手丟在了旁邊的櫃架,沮喪地走來。
“因為我失戀了。”
她滿眼茫然地盯著吧台,“牆上掛著的,都是我自己的畫。”
“但是,我的‘粉色時期’已經過去了……”
她神神叨叨地坐在了吧台內部的椅子上,說著說著,大滴大滴的眼淚就從眼角落了下來。
這位正在哭泣的女人,似乎就是店長“M”。
“我畫了很多新的畫。從明天開始,這家店的裝飾畫就會煥然一新,一概變成‘藍色時期’。”她抹了抹眼睛,似乎不在乎自己臉上哭花的妝容。
“我花了那麼多錢去養活那個小白臉,逢年過節,我給他買衣服買香水;每年他的生日,我都想方設法地為他布置驚喜。我上周才站在玫瑰花鋪成的愛心裡,送了他一顆鴿子蛋那麼大的鑽戒,我讓他許諾永遠留在我身邊,結果他第二天就和彆的女人跑了!”
今泉昇相信這位女士說的是真的。
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橘紅發的女人小聲啜泣著:“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彈窗輕咳一聲:【到時候了,快想辦法趁機和M女士增進距離。】
今泉昇實在是不擅長這種事。
大腦空白了一瞬,然後他猛地脫口:“你說得對。”
女人愣了一下,隨即用警惕的眼神看了過來,顯然不信他的說辭。
今泉昇也愣了一下,然後他迅速抬起手,遮住了眼睛,用他平生最精湛的演技,發出一聲悲歎,好似也在哭泣。
“我的男朋友好久沒和我聯絡過了,對此我也感同身受——”
“你說得沒錯。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