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杭十七想起這裡獸人比他大一圈身材,還有尖銳獠牙和利爪。終於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非常蠢錯誤。他看到對方和自己模樣相似,就先入為主地把對方當成了同類。

後來這個說法被敖鏡承認後,他就更沒了懷疑,即使發現這裡獸人和自己無論是習性上還是認知上,都和自己有很大不同,也堅定地把這些歸因於個體差異。

可實際上,他們並非同類。他是哈士奇,是精力旺盛雪橇犬。對方是狼,是凶猛肉食動物。

其實這件事在很多地方都有過提示,比如他們冬季狩獵,吃生食。比如他們擁有比自己大一圈體型,以及尖牙和利爪。比如他們崇拜月亮,喜歡對月長嚎。

是他下意識地帶著先入為主觀念,把這些細節都忽略了。

霜狼?等等,霜狼!一道驚雷劈開杭十七混沌記憶,把他牽回他玩得早就忘在腦後任務上:

殺死北境狼王。

他隱約想起,北境狼王所屬獸種,好像就是霜狼。

已知,霜狼一族是北境王族,敖梧是霜狼老大。那敖梧豈不就是——

“那你就是北境狼王?”杭十七揪著敖梧衣服問。

“笨蛋。”敖梧說。

杭十七剛以為是自己想差了,就聽見對方說:“才發現嗎?”

居!然!真!!是!

杭十七嚇得全身狗毛倒豎,他居然一直跟這麼危險任務目標共處一室?要是被對方知道自己是來刺殺他,他估計就真要淪落為敖梧口糧了!

杭十七努力回憶自己到底有沒有什麼暴露身份行為,可是不管怎麼回憶,腦海裡都是一團漿糊,隻記得自己在敖梧麵前,搶了他床,拆了他訓練場,吃他雞腿,用他傷藥,調戲他人,還在他麵前大吼大叫……

最後杭十七把今晚對話在腦海回放一邊,得出一個結論,先前他可能確實沒暴露身份,但就在剛剛,他可能把自己給賣了。

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嗎?杭十七絕望地看著敖梧冷峻臉,張了張嘴,心虛地乾笑著:“這麼巧啊,我也是霜狼,嘿嘿嘿。”

敖梧不說話,仍用一雙綠幽幽眼睛盯著他。

杭十七裝模作樣地仰起頭,學狼叫:“嗷嗷嗷嗷嗚?”

然後他再次被敖梧叼起來,丟在床上。

有狗活著,但它已經死了。

杭十七這樣想道。

敖梧醉了。

他對月光十分敏感,絕大多數霜狼在滿月隻會覺得興奮,敖梧卻是實打實地,可以會醉到意識模糊。這取決於他在月光下待得時間長短。

敖梧並不打算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所以,除非必要,月圓這天他都會儘量避免被月光照射。

但今日是一年一度冬狩慶典。他不能太早離場,會引人懷疑,隻得強撐著神誌,堅持到慶典後半段。

他是醉了,卻也在人前也竭力維持著平日模樣,絕大多數人甚至以為他根本沒有醉月反應。但在親近人麵前,他偽裝已經撐不住了。

尤其回到帳篷以後,心神驟然放鬆致使他行為和一個普通醉鬼一般,並沒有什麼邏輯可言,仿佛被一個沒有智力怪物支配著,行事全憑本能。就像此刻,他根本無法把杭十七前後說話連貫起來,他隻是覺得這家夥仰著脖子嗷嗷嗚嗚樣子,傻得可愛。

敖梧變回人形,自己也坐到自己榻上,醉月使他覺得困倦,想早點休息。

杭十七略略鬆了口氣,他這是糊弄過去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敖梧傻乎乎這麼好騙。不過沒當場一口咬死他,應該就是沒事了。

杭十七也跟著變化成人類樣子,大家都做人類,讓他覺得自己不那麼像是對方食譜上一盤肉。哎,可憐他一隻狗混在狼群裡,除了模樣,真是沒一處像得地方。以前不知道時候,沒注意,以後還是得學學人家霜狼樣子,防止暴露身份才行!

杭十七坐在床邊反思自己,沒留神敖梧突然從身後伸手把他按倒。

“睡覺。”敖梧眯著眼睛說。

炙熱呼吸打在杭十七耳後,讓他整個人抖了一下。

身後人猶不知足,一手墊到杭十七腦下,一手攬住他腰,把人往懷裡拉。

“喂喂喂,你乾嘛?”杭十七被嚇了一跳,被抱一下他倒是無所謂,但這種禁錮姿態,讓現在做賊心虛他非常不適。

“你不是從來不跟我一起睡覺嗎?現在這是乾什麼?我不困呢,我還不想睡覺,你彆非拉著我一起睡。你睡你床我又不跟你搶,我今晚睡地板總可以吧。”

杭十七一直掙紮,讓已經閉眼準備睡覺敖梧有些煩躁地睜開眼睛,他把人翻過來,過近距離讓兩個人唇間產生一次事故性剮蹭。

杭十七仿佛被按下消音鍵,藍眼睛睜得滾圓,一瞬不瞬地瞪著敖梧。敖梧垂下眼睛,看自己不小心蹭過柔軟,試探一般,再次貼了上去。

起初隻是下意識一個動作,淺嘗輒止。可當鼻尖嗅到杭十七身上散發出來,甜香味道,喉嚨便覺乾渴,動作逐漸失控。強勢地用舌尖撬開蚌殼般緊閉嘴,在溫軟內部裡搜刮起來。

“唔!”杭十七嚇得僵住,平時活躍大腦,這會兒像是載荷過重一般,運作得像老奶奶過馬路一樣遲緩,經過一個世紀複雜分析運算,終於得出了結論:敖梧是在親他!

得出結論杭十七努力思考到底是自己瘋了還是敖梧瘋了,但是敖梧堪稱凶狠吻讓他大腦有些缺氧,沒有辦法順利得出結論。

萬幸,敖梧在一吻過後,沒有繼續攻城略地,隻是占有欲十足地用手勾著杭十七腰,陷入沉睡。

杭十七全身僵硬地躺了一會,感覺到腰間力度逐漸鬆開,立刻連滾帶爬地溜出帳篷。

敖鏡全身裹著黑色遮光長袍,潛伏在敖梧帳篷外。他是少數知道敖梧醉月嚴重人。在慶典上他就一直小心注意這敖梧狀態,敖梧回到帳篷時,他已經帶著幾個心腹悄然守在這裡。

敖梧平日裡實力強大,警惕性強,刺殺他和找死無異。但醉月以後,卻會陷入沉睡,天亮之前,打雷都叫不醒,必須仔細防守,防止任何人潛入。

敖鏡沒等到潛入人,卻看見杭十七從帳篷裡慌裡慌張地地跑了出來。

敖鏡心裡咯噔一聲,他怎麼把這茬忘了,老大現在有伴侶了,但是對方好像還不知道他醉月醉得很嚴重。他彆是把人給嚇著了吧。

敖鏡趕忙出麵,攔住杭十七,關心道:“你怎麼了?”

杭十七抬起頭,沒有注意到敖鏡奇怪著裝,滿腦子都是剛剛敖梧親他時候混亂場景,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敖鏡胳膊:“怎麼辦怎麼辦,敖梧瘋了!”

敖鏡這時才看清杭十七情況,隻見他白皙臉上暈起兩團酡紅,嘴唇微腫,泛著水光,衣服也有些淩亂,露出一片精致鎖骨。

敖鏡彆開眼,不敢再看,隻能含糊勸道:“彆慌,老大應該隻是醉了”

“醉了?他今天沒喝酒啊?”杭十七瞪著敖鏡,一副我讀書少你彆騙我表情。

“不是醉酒,是醉月。我們族中,有一部分人對月光格外敏感,在滿月這一天,被月光照射,就容易產生類似醉酒症狀。”敖鏡想起杭十七一隻流落在外,或許不清楚這方麵知識,給他解釋道。

說完又不放心地囑咐了句:“這事對外是絕對保密,你知道就好,絕對不要告訴任何人!”

“哦哦!原來這樣啊。”杭十七點頭保證:“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杭十七心裡暗自盤算起來。關於敖梧一晚上種種不正常,在杭十七這裡都有了解釋,他原來是醉了啊!杭十七又想起,有些人醉酒後,會忘了那段記憶,說不定敖梧醉月也會,那自己之前暴露身份說過蠢話,不也就不擔心被人發現了?

“那他明天起來,還會記得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嗎?”杭十七滿臉希冀地問。

“應該是不記得了。”敖鏡想起敖梧每次慶典過後,第二天醒來,都會問自己前一天情況。

“那可太好了!”杭十七整個人都好了,心也不慌了,臉也不紅了,被親事情也跟著拋到腦後了。

“什麼太好了?”敖鏡不解地問,他以為杭十七問那個問題是因為剛剛杭十七被老大占了便宜,那按理說,老大記得今晚事情,他明天才更好找老大討公道,結果他竟然希望老大不記得這件事嗎?難道杭十七對老大根本沒有動心,老大還在單相思?

“沒事,他就是說了幾句胡話,這會兒已經睡著了。”杭十七半真半假地說。

敖鏡一看就知道杭十七撒謊,但老大感情自己也不好胡亂插手,便裝傻沒有追問。

“你一晚上都守在這裡,不回去睡覺嗎?”杭十七不太想回帳篷裡,便倚著帳篷和敖鏡聊天。

敖鏡:“今晚是老大防備最薄弱時候,我必須守著,防止有人心懷不軌。”

“最薄弱時候?”杭十七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是了,敖梧醉了,對周圍全無防備,連神誌都是混亂,如果要刺殺,確實是很容易得手。

杭十七猛地想起,自己不就是要來刺殺敖梧那個“心懷不軌”之人?

而且他就住這裡,敖鏡在外麵守夜,不會防備他,敖梧在裡麵沉睡,同樣不會防備他。如果他要動手,敖梧幾乎必死無疑。

這個念頭一起,強烈,想要執行任務**就蓋過了一切。殺了敖梧!殺了北境之王!杭十七心中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叫囂。

“困了,我也回去睡了。”杭十七說著轉身返回帳篷裡。

敖鏡奇怪地看了杭十七一眼,總覺得他說話語氣不如平時那樣歡快有活力。有點彆扭。

不過敖鏡覺得應該是自己多慮了。一個人說話語氣會受到心情影響。杭十七或許隻是被嚇壞了,所以顯得有點呆。

杭十七朝敖梧睡覺床走去。不像平時那樣吵鬨,而是墊著腳,貓兒一樣,輕輕逼近。

敖鏡說得沒錯,敖梧是醉後睡得很熟。

不像平時,隻要一靠近,敖梧就會警覺醒過來。這次杭十七走到床邊了,對方呼吸聲依舊平穩而悠長。

他還穿著慶典時一身獵裝,黑底金邊雲紋秀線,華美威嚴,隻領口處鬆開兩粒盤扣,露出突起喉結和蜜色胸膛,隨著呼吸,慢慢起伏。

如何刺殺一個比自己厲害人,杭十七在地宮是學過。從潛入時走路方式,到刺殺時選擇位置。但現在並不需要這些技巧。

敖梧睡得很熟,他要殺對方,簡直易如反掌,甚至殺完人後,還有一整晚逃跑時間。他隨便編個什麼理由離開,敖鏡根本不會懷疑他,其他人更不會發現。

繆繆不在,那笨鳥半夜總喜歡溜出去玩。天亮才回來補眠。

杭十七從空間中取出一把匕首。刀麵因為淬了劇毒,泛著幽幽藍光。這種毒來自南夏夢魂蝶,這種蝶能發散一種粉末,少量粉末會使人昏睡,大量粉末則能讓人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死去。

而毒液是把大量粉末溶解提純濃縮過後。抹在匕首上,幾秒之內,就能殺死一頭牛。至於殺人需要幾秒,杭十七不知道。他或許很快就能知道了。

杭十七握著匕首,意識還是清醒,他可以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走向敖梧,隻是身體有些不聽使喚。他靠近敖梧走路姿勢逐漸變得有些彆扭,就像是身體裡有兩股力量在拉扯他,一個說殺,一個卻不願意。杭十七甚至分不清哪一個才是自己本意。

是想殺他吧,為什麼不呢?任務不就是必須應該完成嗎?況且等自己殺死敖梧後,就不用再呆在冰天雪地受凍,不用在忍受敖梧時而蠻橫粗暴行為,他可以回南夏儘情吃雞腿,一天吃二十隻也沒有人管。

可是,杭十七腦海裡閃過敖梧那天拿出珍貴藥粉敷在自己傷口上情景。明明隻是個皮外傷,他卻把救命藥拿給自己用。

還有那天他一臉擔心地跳入河裡救自己。他朝自己發火樣子。杭十七心裡是明白。敖梧是在擔心自己安全。記憶裡,從沒有人像那樣擔心過自己安全。

他還會在塵西欺負自己時候出來維護自己,會在發現自己受罰後,偷偷幫自己出氣。會……

杭十七想起剛剛那個灼熱滾燙吻,視線落在敖梧沒有一絲防備睡顏上。心裡漫上一絲異樣情緒。

想殺敖梧念頭,和不想殺他念頭在杭十七腦海裡瘋狂地撕扯,他像是分裂出兩個自己,在拚命爭奪著身體控製權。

杭十七緩慢而僵硬地俯下身,單膝跪在床沿上,沒拿匕首手按在敖梧身側。

什麼東西冰冰涼涼地,硌了一下他手心。杭十七低頭看,是他送給敖梧冰魄,在深夜裡,反射一點暗暗微光,散發出幽曇淺香。

胸口金色狗鏈劇烈地震動起來,發出叮叮鈴鈴得細碎響聲。杭十七呼吸亂了。

身體裡力量還在撕扯,控製著杭十七,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匕首,貼近敖梧頸間。

匕首刀鋒極其銳利,隻要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就會像切豆腐一樣,破開柔軟表層皮膚,把毒素送進血液之中。

停下來,停下來呀。杭十七終於分辨清楚自己真正想法。他不想殺敖梧。雖然他時常很凶,罰過自己,打過自己,克扣過自己晚飯,甚至他昨晚還莫名其妙地親自己。可杭十七心裡並不討厭他,畢竟不管怎麼說,敖梧都接納了他,給了他一個可以落腳地方。

比起那個奇奇怪怪遮遮掩掩地宮,他內心更喜歡這裡,至少在這裡,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做自己。

可現在是怎麼回事?杭十七拚命想要控製住自己身體,但另一股力量卻霸道地支配著他身體和意識,反抗念頭一出現,腦袋就像要裂開一樣疼。

“嗚——”杭十七死死咬住嘴唇,犬齒刺破柔嫩唇瓣,腥鹹味道湧進嘴裡。

【聽話,我不會傷害你。】仿佛有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似真似幻。

【這樣很痛苦不是嗎?你隻要把自己交給我,就不會再痛苦了。】

“不要!”杭十七倔勁上來,死命地和腦海裡另一股力量抗衡:“這是我身體,我意識,你滾出去!”

【嗬,你忘了以前教訓了嗎?】那聲音變得嚴厲起來。同時杭十七頭痛也更加劇烈了,像是有人把鑽頭從頭頂紮進去,用錘子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

“啊!”杭十七痛苦地抱著腦袋摔在地上,匕首也落在一邊。杭十七痛得兩眼發黑,卻又覺得意識前所未有清醒。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體內一直潛伏著另外一股力量,企圖控製他,操縱他。

就連現在這樣痛苦感覺都顯得有些熟悉,仿佛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和對方對上。

杭十七腦海裡閃過一個空蕩蕩房間,他想起來了,以前在地宮裡,每一次當他表現出人性一麵時,那些人就會把他帶進一個堆滿石頭房間裡,用奇怪咒語控製他。那時,他也是這樣痛得在地上打滾。

【想起來了吧?這樣滋味好受嗎?我也不想這樣懲罰你,我孩子。】

確實,隻要放棄自己意識,隻要順從那些人控製,就可以從痛苦中解脫。但同時,他意識就會完全被那股能量吞噬掉,變成一個毫無知覺傀儡。

杭十七不想當傀儡。不想殺敖梧。他想當活著人,而不是彆人手裡殺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