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宗的虎狼之藥。
她很快就想到了那顆平平無奇的補血丹,差點把牙給咬碎。
夙、流、雲!
她不明白為什麼——
然而,她已經沒有思考的時間了。
她飛身後退,隻來得及找到一個藏身之處,就扶住了堅硬的岩壁,吐出一口血來。
她在冰冷的岩洞裡,強忍著火燒一般的,從四肢百骸傳來的啃噬之痛,看著外麵的漆黑一片,小心翼翼地聽著一切細微的動靜,甚至屏息凝神,努力控製自己的呼吸聲。
果然,在岩洞的外麵,傳來了那個索命一般的腳步聲。
那青年還在外麵輕輕地笑了一聲。
陰惻惻的。
聲名在外的大魔頭,如今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在困在籠子裡的困獸了,他早在許多年前,就成長成為了一個可怕的、如同跗骨之毒一般的對手。
她發誓,他絕對在想一百種折磨她的方法。
往前,是陰毒的宿敵。
而往後,就是給她下毒的罪魁禍首。
她雖然沒有想清楚為什麼他要給她下藥,但是夙流雲此人心機深沉、平日裡做事滴水不漏,如果真的是他做的,必然會在必經之路上等著她。
她強忍著巨大的痛苦,剛剛想要強行運功,逼出這毒——
沉眠的係統被驚醒:“彆!”
朝今歲一頓。
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昏厥當中。
*
她陷入了一個漫長的,跨越了數百年的,大夢。
在夢裡,她過了完整的一生。
夢裡,她沒有被係統阻止,她以為這藥不過是普通的合歡散、強行逼出了這藥,卻不料,這卻是合歡宗秘製的情蠱。
她強行運功離開,卻在回到昆侖劍宗後,筋脈逆行、丹田燒灼,吐出一口血後,直接陷入了三個月的昏迷。
然而在她再次醒過來後,她茫然地聽說:朝照月出事了。
他在尋找她找靈草的路上失蹤,魂燈搖搖欲墜。
她聽見消息後,在朝太初的大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求他去找朝照月。
朝太初卻在那時提出了一個要求:
她要發誓守護昆侖劍宗、保護朝小塗,哪怕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
她在風雪當中抬頭看著這個叫做父親的人,冰冷的憤怒在燃燒,在胸口沸騰,最後,隻是聲音很輕地說了一聲好。
然而還是太遲了,朝太初隻帶回來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她花了兩年調養身體,終於恢複了修為,然而卻落下了嚴重的病根。
她開始天冷畏寒,大概是因為三天三夜跪在雪地裡,徹底熄滅了最後一絲的希望,她厭惡冬天和大雪,就像是再也不想回想朝照月死去的那個冬天。
天地契約已經立下,她也再也沒有反悔的可能。
當時魔界和人族勢不兩立、水火難容。
她為宗門殫精竭慮,就在那段至暗時刻,昆侖劍宗在她的看護下,死傷極少。
她從不讓人無意義地犧牲,她永遠提著劍,站在自己宗門弟子的前麵。
昆侖很複雜,這裡有許多修真世家摻和進去的影子,還有無數人的利益糾葛,但是她並不在乎。
就算是她一次次遭受猜疑、忌憚、指責,無數次被迫離開昆侖,等到他們需要的時候,她仍然會回來,堅定不移地護著昆侖。
因為那個天地契約、也因為朝照月問她為什麼要入劍道的時候,她答應他:斬儘天下邪魔。
在修真界危難時刻,她會守護昆侖、保護人族。
一年年中,她把自己活成了昆侖劍宗活的護宗大陣。
人界和魔界征戰不休,她終於在一次傷重之後,退下養傷。
然而,在聽到昆侖山被攻破的消息之時,她仍然回到了這裡。
朝太初第一次朝她露出了笑容,朝小塗泣不成聲,師弟師妹們歡呼雀躍,仿佛隻要她回來,昆侖就有了脊梁骨。
她也不負眾望,去麵對她宿命一般的對手、敵人:魔尊,燕雪衣。
他們互相敵對的時間,似乎快要接近生命的長度。
她和那個人,拚死一戰。
但是她一年年地虧損了身體,麵對彼時全盛時期的燕雪衣,沒有半分勝算。
她是抱著送死的心去的,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
在她耗儘全部修為,以一顆伏羲心將那滅世魔頭封印後,她沒有死。
那個陰鷙而瘋狂的魔一寸寸消失在空氣裡。
他最後笑著低頭問她,呼吸還帶著血氣:劍修是不是都是沒有心的?
可是風聲太大,他的聲音太輕,她已經聽不見了。
他化成萬千碎片穿過她的身體——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觸碰到這個魔頭。
她的心裡像是缺了一塊。
她想,解決了魔族攻城,封印了滅世魔頭,昆侖再無心腹大患,從此修真界海清河晏。
然而在她轉過身,走向昆侖的時候,卻看見城門上,千萬支箭矢相對。
一張張熟悉的臉,一個個熟悉的名字。
有人在哭泣,有人彆開了臉。
……
她沒有被宿敵殺死,卻在離那個她曾經視為家的、半步之遙的地方,被萬箭穿心。
她倒在了雪地裡。
天空飄著雪,在純白世界裡,好像隻能夠聽見自己破碎的喘息聲。
世界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