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識十分模糊,整個人像是輕飄飄地飄在了半空中,她隻來得及將昆侖劍從識海當中召喚出來。
她記得昆侖劍是一把極為正氣凶煞的劍,這種凶煞之物有誅邪避退之效,她將識海裡的昆侖劍放在情蠱的周圍,於是那在蠢蠢欲動的情蠱,漸漸地平複了下來。
係統幫她屏蔽了痛覺,她還能有一點意識模糊地感知外界。
她感覺自己周圍被濃重的魔氣包圍著,周圍隱約有說話聲傳來,似乎有人不安又暴躁地守在她身邊,幾乎要把來給她看病的大夫給嚇走。
活像是一隻守著隨時會消失寶藏的巨龍,不安地甩動著尾巴,小心翼翼地把她圈在中間。
這種感覺很陌生。
小時候她斷了根肋骨高燒不退,朝太初僅僅隻是抽空來瞥了一眼,對她的軟弱敲打了一番。
小時候的她不明白,後來才知道,朝太初把她當做一把好用的刀——
人隻會關心這把刀銳不銳利,一次次的受傷和磨礪,隻會被認為是絕佳的磨刀石,他們會驚歎神兵被打磨的銳利清光,誰會在意刀被磨得疼不疼呢?
她那時候隻能在被子裡安靜地躺著,幸好有朝照月,可是他是兄長,不能陪她一整夜。
畢竟,朝照月也不過是另外一把刀罷了,他若是陪她,還要去思過崖受罰,何苦?
可是他走後,周圍就是一片讓人窒息的安靜。
那時候她燒得意識模糊,卻不敢閉眼,睜著眼睛等天亮。
她從小總有一種錯覺,一閉眼就會消失融化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也許悄無聲息地死去了,也未可知。
但是第一次,她感覺到身邊的那隻魔在因為她而焦躁不安、他好像比她自己還在乎她是不是活著,她從未從這隻魔身上感覺到過惶恐,他一直都是無法無天老子天下第一的大魔頭。
可是此刻,他好像很著急。
那暴漲的魔氣就是最佳的證明,心緒一旦浮動,魔族就會控製不住自己的魔氣,她甚至能夠從那厚重的魔氣裡,感知他的情緒。
她感覺很新奇。
——好像她是個什麼絕世珍寶、易碎的琉璃似的。
可是她不是琉璃,是一把千錘百煉的刀,風刀霜劍不曾打倒她,他應該很清楚才是。
然而,他觸碰她的力度幾乎稱得上是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死掉似的。
她很奇怪地發現,在他身邊,她好像可以放心地睡著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後,她被外麵的嘈雜聲給吵醒了。
她聽見外麵有對話聲傳來——
這魔頭在她麵前多麼小心翼翼,轉頭對大夫就有多麼嚇人。
此時,在說到“神魂”後,有隻聲音中透著油滑的魔族建議,不如將她的神魂煉成鬼修,這樣不就沒有煩惱了麼?
腦袋一抹,包治百病。
這個充滿魔族風格的絕妙好主意,讓魔尊幽幽地抬眼,一時間,魔氣暴漲,渾身戾氣,幾乎要將這個小小的屋子給凍成寒霜。
這個時候,屋裡麵傳來了一個聲音。
她說:“好吵。”
外麵安靜了一瞬間。
有人竟然敢嫌棄魔尊吵?
本來以為現在已經到達忍耐度邊緣的魔尊會勃然大怒,因為他自從回來後,就一直在炸毛的邊緣,整隻魔急得雙眼血紅。
好歹還急得要對大夫好點,所以對魔族這些庸醫的奇思妙想非常忍耐,隻是坐在那裡生悶氣,但是在那個機靈鬼提出要砍頭治病的時候,還是忍不了了。
魔尊本來抬起腳,就想把那個機靈鬼給踹飛,聽見那個聲音,突然間身體一僵。
這個聲音就像是一個開關。
輕輕的一句話,卻像是有了與之完全不匹配的力量,一瞬間安撫了那暴漲的魔氣。
她睜開眼,就對上了這魔頭血紅的雙眼,說實話,怪嚇人的。
他的聲音刻意放輕:“吵到你了?”
“燕雪衣,我頭疼。”
他立馬收斂了漫天的魔氣,像是看個瓷娃娃似的,碰都不敢碰她,仿佛碰一下,她就會碎成碎片似的。
那樣的小心翼翼。
她坐了起來,頭腦仍然暈頭轉向,但是已經好了不少。
他皺眉,眼疾手快地摁住她,讓她把一顆放在她身上的白色小珠子拿好。
“這是定魂珠,那和尚說,定魂珠可以暫時幫你穩定神魂。”
他也沒解釋那和尚是誰,更加沒告訴她——那和尚還說這定魂珠治標不治本,要是她醒不過來,問題就大了,極可能神魂離體。
所以這魔頭才一時間急成這樣。
但是她醒過來了,他也鬆了一口氣。
隻要醒過來,總能找到辦法的。
她低頭看見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換了,視線下意識地看向了那魔頭,他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輕咳了一聲:“我找了隻魔來照顧你。”
主要是當時她暈過去的時候他被那句“捏死了”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陰影,後來他看了,她的確被他捏得手腕青紫。這魔頭哪裡親手照顧過人,他倒是真的親手捏死過人。
但是說到這裡,他突然間有點忐忑。
他表現得若無其事,咳了一聲,把魔叫到了她麵前。
“她叫紅娘子。”
門口就出來了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女子。
紅娘長得很是清秀,但是此刻,倒是顯得很是局促。
因為人族很瞧不起魔族,尤其是那些奇形怪狀的魔族,紅娘非常忐忑。
她根本不在意人修怎麼看她,但是她知道魔尊對這個人修的態度不一般,要是她被嫌棄,連帶著魔尊也被嫌棄……紅娘小心翼翼地看著那個短發的美人。
她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沒有露出異樣的表情,更加沒有嫌棄,甚至還很溫和地對她笑了笑,她生得冷冰冰的,一笑就如同冰山初綻。
紅娘一愣,也放鬆了下來。
這魔頭若有似無地解釋道:“紅娘是我從前撿回來的,不過,和那個無涯不一樣。”
這魔頭冷哼:彆以為他不知道無涯打的什麼主意!還想賴上來跟著?!做夢!
紅娘和無涯之輩,可完全不一樣!
他比這劍修要清白多了!
紅娘瞅瞅他們倆,湊到了朝今歲的身邊,十分上道地給她講起了這往事。
“姑娘,你可知人修當中有那些個專門的戲班子,最喜歡玩砍頭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