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魔頭推開門,瞥了她一眼,“你今夜再不睡,我就把你打暈。”
仿佛知道對於劍修而言在床上躺著和要了她命似的,這魔頭就直接住進了她隔壁。
她一有動靜,隔壁就傳來冷笑。
她想要下床,隔壁就有魔敲桌麵。
她不得不躺著。
她想:這隻魔一定是在報複她前天親他的事。
果然人不能做虧心事,鬼上不上門不知道——
魔一定會在門後冷笑。
*
她不是不顧自己身體的人。但是
她發現,伴隨著一次次在識海裡使用昆侖劍,她對昆侖劍的感應就越強,識海裡的那個昆侖劍的虛影就越發凝實。
漸漸的,她感覺昆侖劍和她熟悉了起來。
竟然可以用這個辦法和昆侖劍磨合!
這越發凝實的昆侖劍,氣息也更加強悍凶煞,對那一直不怎麼安分的邪物情蠱的壓製越來越強。
一整天,那情蠱都沒有鬨什麼幺蛾子,好幾次都想要蠢蠢欲動,都被昆侖劍給壓製住了。
然而今夜,才安分了一會兒的情蠱,好像再次受到了什麼召喚,變得空前活躍了起來。
她在夢中聽見了一個聲音,熟悉的渴求再次浮上心頭。
它以為這一次宿主不會聽見,但是她幾乎第一時間就醒了。
若是沒有今天識海裡越發凝實的昆侖劍在一邊鎮著,她此時一定已經失去了控製。
但這一次,昆侖劍發揮了作用,她用強大的意誌力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和心底裡那個叫囂的聲音對抗。
那個聲音越發清晰了,她幾乎可以辨認出來——是個女聲!
詭異又魅惑,催促著她去吸食、去靠近。
她覺得這個溫柔到詭異的聲音,讓她有點耳熟。
她咬牙,想要聽清楚那個女聲在說些什麼,頭腦卻昏昏沉沉。
她撐著坐了起來,拔出了昆侖劍,就要劃開自己的手掌、用疼痛來保持清醒!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抓住了。
她撞進了一雙薄怒的鳳眼裡。
她咬牙:“等等,我快聽清楚了!”
但是他沒有鬆手,手像是鐵做一樣,不讓她自傷。
他給她注入了一股極為霸道凶煞的魔氣,刺激她的大腦,讓她保持清醒。
好一會兒,他問:“聽清了麼?”
她渾身汗涔涔,點了點頭。
下一秒,她就被拉了起來。
她忍得聲音顫抖:“燕雪衣,你就不怕陽氣被我給吸乾?”
在她知道這蠱在唆使她去吸食陽氣之後,她就下定決心不會再禍害他了。
他冷笑了一聲,“你忘了我是誰了麼?”
他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倨傲,冷峻的下頜微微揚起,漂亮的魔族那陰狠的丹鳳眼眯起,“誰被吸成乾屍,都不會是我。”
他不自在地轉過了頭去,“如何?”
她問:“什麼?”
他怒視她:“給你吸陽氣,不要蠢到拿刀去捅自己!”
下一秒,他就惡狠狠把她拽進了懷裡,力之大,仿佛要把她嵌進身體裡。
她猶豫了一下,抱住了他。
兩個人都同時一僵。
但是很快,他抿了抿薄唇,然後低下頭,將她摟緊。
他皺了皺眉,顯然,他已經感覺到了她身上的東西正在瘋狂吸收、吞噬著陽氣。
慢慢的,叫囂著的蠱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可是兩個人的表情都變得很凝重。
顯然,廣平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換個人,這蠱真的可能把人給吸乾。
許久之後,她想說已經夠了,結果那魔頭愣是一聲不吭,抱著她不撒手。
她推了推他,英俊的魔頭蹙起眉:“這就夠了麼?要不再吸一點?”
上次都要親了,這一次僅僅是肌膚相貼就夠了麼?
朝今歲:“……”
上一次她沒有意識,被蠱操控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但是這一次她是清醒的!她好不容易操控著昆侖劍壓製住了這蠱,卻突然間發現這魔頭,為什麼看
起來有點遺憾?
她突然間覺得他像是明月山上那條看門惡犬——
尤其是似有若無地瞟她的唇的時候。
她推了推他,“燕雪衣,我聽清了那個聲音,我認識。”
說到正事,他終於慢吞吞地鬆開了她。
他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訴你。”
*
天邊將亮,廣平被叫了過來。
燕雪衣慢條斯理道:“你還記得夙家那個半魔老祖麼?合宗滅門之事,八成是夙家所為。”
朝今歲想了想:
“我聽到的那個聲音,是夙流雲的母親,紫夫人的聲音。”
“紫夫人,是合歡宗宗主的妹妹,知道這個的人並不多。”
這還是她在認出這個聲音後,讓係統去查紫夫人時,從劇情的隻言片語當中找到的。
信息一交換,事情就很清楚了——
當年合歡宗滅門,是夙家。
所以在被滅門十年後,夙流雲才能輕易弄到這已銷聲匿跡的情蠱;
而作為合歡宗宗主妹妹的紫夫人,是最有可能擁有蠱王的人。
朝今歲:“無論如何,我都要去會一會她。”
說起紫夫人,她對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
在夙流雲出事之前,昆侖和夙家的關係一直很好。
朝太初一直想要夙流雲做他的乘龍快婿,沒少和夙家打交道。
當年,夙流雲“救”了她,她第一次上門道謝的時候,紫夫人還曾還提出過讓朝今歲叫她乾娘。
紫夫人是個風韻猶存的美婦人。
朝今歲至今對紫夫人那溫柔到詭異的嗓音記憶猶新,所以才能在意識十分模糊的時候辨認出來。
她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卻不願意叫彆人娘。所以當年第一時間就婉拒了紫夫人,後來除了應酬,很少去夙家;
倒是朝小塗一直很熱情地叫紫夫人乾娘,三天兩頭就往夙家跑。
但是要說朝今歲對紫夫人最深的印象就是——
她愛子如命。
夙流雲花錢如流水,每一樣東西都精心無比,不僅因為他是家主之子,還因為紫夫人的溺愛,他喜歡的東西,紫夫人都會拱手送上。
這麼一想,她將情蠱給夙流雲也正常了。
——畢竟,某種意義上,她不也是夙流雲喜歡的“東西”麼?
這樣的人,可以接受喪子之痛麼?
她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如果不儘早解決情蠱之事,一定會出大事。
她想了想:“夙家的老巢在鴛鴦城,夙家家主帶著一群弟子去找昆侖的麻煩,但是紫夫人一直深居簡出,一定還在鴛鴦城。”
燕雪衣抬眸盯著她:“怎麼去?你現在一個人去送死?”
“我與你同去。”
他丹鳳眼危險地眯起,冷笑道:
“敢將滅門之事栽贓嫁禍給本座,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一直很安靜的廣平欲言又止:
其實魔族背的鍋沒有十萬也有八千,魔尊更是惡名昭彰,修真界丟了一隻雞都是魔尊親自偷的。
但是廣平最後還是合掌念了一聲佛——
算了,還是不要拆尊上的台了,容易被踹飛。
廣平:“貧僧也去。”
兩個人齊刷刷地看向他,他一瞬間感覺自己很多餘。
廣平:可是貧僧才會醫啊!
*
離開無相穀的前一夜,朝今歲收到了朝照月的紙鶴。
展開信,朝照月已經到了凡間,一切順利,路上也沒有遇見朝太初的人。他正在尋找母親的埋骨之地的路上。
她想了想,
將自己即將前往鴛鴦城之事說了,但是隱去了情蠱再次發作的事。
目送紙鶴飛遠,她突然間想起來了離開昆侖那天,朝照月在馬車上沒有說完的話——
“年年送你生辰禮的那個?”
她有些後悔沒在紙鶴上問他了。
不過她突然間想起來:
朝照月離開明月山的時候,將她的東西都拾掇好了,茶具都給她帶了兩套,想必她那些放在明月山的零碎物件都裝上了。
她索性坐在榻上,一樣樣翻找了起來。
第二天早上,一大清早,朝今歲就一直盯著燕雪衣看。
——準確來說,是他的魔角。
放鬆時候的魔尊,有點像是隻懶洋洋的大貓,不過他那殘缺的魔角顯得有些猙獰,瞬間讓這隻懶洋洋的大貓看上去攻擊性十足。
他被她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他走到哪裡,她的視線就跟著他的魔角走。
簡直是目不轉睛。
他一邊覺得她粘人,一邊被看得惱怒。
主要是她目光太專注,他被看得做什麼都四肢僵硬。
他終於受不了了,丹鳳眼眯起,十分惡劣地逼近她,一直把她逼到了牆角。
他惡狠狠地盯著她,逼問道:“為什麼盯著我,又是情蠱?”
他就知道!
結果那清冷的少女絲毫沒有被他凶巴巴的外表嚇到,然而突然間朝著他攤開了掌心:“是因為這個。”
她的手心裡,有張紙箋。
從前她是少宗主,一旦生辰,收的禮堆成一座座小山,其中需要應酬的更是不知凡幾,故而那些不署名的禮物,就顯得非常不起眼,都被她收在了儲物袋的角落裡,一年年地落灰。
她昨天從那堆東西翻了很久,終於找到了一個人的禮物。
年年都送、年年不署名,隻附張賀信紙箋。
不過,也不能說是不署名。
因為紙箋的落款處——
畫著兩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