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平對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倒是很有了解:
“這情蠱,可不是什麼合歡散之流。”
“這蠱之前,先有個情字。”
“這本是合歡宗妖男妖女下給心上人的蠱。朝姑娘可聽過合歡宗的采陰補陽之法?”
——自然聽過,從前合歡宗還因為到處采修士元陰元陽而臭名昭著。
“此蠱,便會促使女方去吸食陽氣,久而久之,便離不開此人,進而產生濃厚的感情,是謂情蠱。”
朝今歲心中一沉。
她對於夙流雲也算有些了解。夙流雲當初給了她情蠱,如果僅僅是合歡散之流,他為何那麼自信可以控製她?
夙流雲做事周全,也不是對她性格一無所知。
——想用區區清白來控製她?那就是做夢。
想要她吃了虧還咽下去,那是絕無可能的事。
所以,她一直有些疑惑:他應該明白,就算是每三個月都需要他,也不影響她先把他給廢了。
直到她現在聽見了廣平和尚的話,她才解開了心中的疑惑。
夙流雲想用情蠱得到的,不是一晌貪歡,而是一個人的感情。
隻要得到了這個人的感情,還不是任由他擺布?
真的是打的好算盤!
對麵的魔頭也摩挲著茶杯,兩個人幾乎同時想到:這蠱必須解!
他注意到她看過來的視線,立馬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這魔頭把茶杯放下:
“魔族隻是卑鄙,還沒有到人族那般狡詐無恥。”
廣平欲言又止:我們魔族就是不僅卑鄙還很無恥啊。
朝今歲也想反駁這魔頭對人族的偏見,但是想想夙流雲,她安靜了。
這魔頭有些老子天下第一的無法無天,非常的驕傲,當年還是個低級小魔的時候,就想著要光明正大把她扛走,從來不屑搞什麼小家子氣的鬼祟伎倆。
廣平很稀奇地看著突然間變得很高尚的魔尊,慫恿道:“尊上,此蠱可是難得的秘寶,用之可郎情妾意、你儂我儂。”
然而,這個形容,卻讓朝今歲和燕雪衣同時想到了一對:朝小塗和夙流雲。
朝今歲對夙流雲最討厭的一點——
就是這人雖然表現得對她一往情深,實際上對朝小塗也從不拒絕。
就連這魔頭都曾經親眼見過朝小塗叫著“流雲哥哥”然後挽住他胳膊撒嬌,扭得像麻花一樣,夙流雲親昵刮她的鼻子的名場麵。
視線對上,兩個人都頓時腦海裡閃過“小傻瓜”“雪衣哥哥”的場麵,齊齊感覺到一陣脊背發寒。
魔頭:她這麼叫我,總覺得她是想捅死我。
歲:他這麼叫我,是不是想要暗殺我?
廣平頗有點看熱鬨不嫌事大,見慫恿無效,遺憾道:
“不過,就算是二位願意,這蠱也必須取出來。”
他神色嚴肅了起來:
“朝姑娘,你可知,這種情蠱,可是有蠱王在背後操控的。如果不擺脫控製,遲早有一天,要麼你被蠱反噬,要麼——”
“吸乾尊上的陽氣。”
魔尊:“……”
朝今歲:“……”
“按理說這蠱王隻在合歡宗手中,可這合歡宗在十年前已被滅門過一次了,蠱王早就下落不明。這些情蠱也早就銷聲匿跡,給朝姑娘下蠱之人,究竟是怎麼弄到手的?”
朝今歲欲言又止:“合歡宗傳說被滅門,不是你乾的麼?”
魔尊:……
“本座為何要去滅一個小小合歡宗?”
他閒著沒事做,跑去滅個合歡宗,為修真界肅清風氣麼?
她提出證據:“當年合歡宗被滅門後,魔氣久久不散。”
他冷哼:“彆以為本座不知道,你們修真界乾了什麼壞事,都賴到魔族頭上!”
“難道隻要有魔氣出現,都是本座乾的?”
她輕聲道:“可有傳言說,你被一個合歡宗妖女欺騙了感情,衝冠一怒為紅顏。”
他把茶杯重重一放在了桌子上,對上她的視線,立馬撇清乾係道:
“本座絕對沒有什麼紅顏知己。”
她暫且算是相信了他。
言歸正傳——
朝今歲:“夙流雲區區一個金丹期的弟子,手裡怎可能有已經滅門的合歡宗留下的情蠱?”
燕雪衣將茶杯放下,修長的手指在茶幾輕輕敲擊,丹鳳眼裡閃過了一絲深思。
“想知道這蠱哪裡來的,問一問,不就行了?”
他也沒說去問誰,徑自化作一陣黑霧,消失在了原地。
*
千裡之外的魔宮地下。
夙流雲的殘魂已經被燒得隻剩下了一絲絲的意識,幾乎對外界沒有了反應。
那魔頭端詳著這一絲殘魂。
夙流雲此人,當真是好算計。
比起他的天賦,他的歹毒心思倒是要高不少。
想起情蠱,他恨不得將此人再碎屍萬段一遍,才能消掉心頭之恨。
但是也許是越憤怒,這魔頭越冷靜,麵對那渾渾噩噩的殘魂,他的視線冷漠到近乎冷酷。
他突然間問道:
“你們夙家,是半魔之族?”
這絲殘魂,本來已經沒什麼意識了,然而在聽到了半魔後,卻幾乎本能地,陡然升起了一種巨大的恐懼。
仿佛觸及到了什麼比他性命還要重要的秘密,一直以來渾渾噩噩的殘魂突然間驚恐地顫抖了起來:“你、你想要做什麼?”
燕雪衣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笑了笑:“合歡宗,是夙家滅的吧?”
“告訴我,你從誰那裡得到的情蠱?”
“蠱王又在誰手裡?”
殘魂不吭聲。
燕雪衣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眯起了起來,說出的話卻仿佛飽浸著毒汁:
他幽幽道:“吞噬的對象越厲害,力量也就增長得越快。”
他的眼神裡麵充滿了戲謔:“你說,我去一趟夙家怎麼樣?那一定是一場饕餮盛宴,對麼?”
殘魂陡然間激烈地顫抖了起來!
許久之後,燕雪衣從地宮出來。
小眼睛以為主人會生氣,因為殘魂什麼都沒說,簡直是守口如瓶。
但是魔尊瞥了自己愚蠢的本命靈寵一眼。
夙流雲什麼都不用說,他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夙流雲那樣自私自利的人,要說他對於家族多麼在乎,那就是在扯淡。
除非掌握情蠱的人,對於他而言意義非凡,重要到他這個自私自利的東西,都咬死不肯出口。
——那範圍就小多了。
*
朝今歲喝了廣平給她的不明藥湯後,讓係統盯著情蠱,自己則沉下心,神識進入了識海裡,打開了那本《昆侖劍訣》。
自從她得到了昆侖劍後,一係列事情接踵而來,她還沒好好地靜下心來看看這劍訣。
因為神魂不穩,她如今連禦劍都做不到——這讓她想起前世成為廢人的那段時間。
就算她知道現在那魔頭恐怕不會對她做什麼,她也不願意躺著什麼也不做。
就算僅僅為了壓製那情蠱,她也必須加快和昆侖劍的磨合。
——畢竟昆侖劍鎮壓邪祟的效果
還是極好的。
她閉上眼,打開了劍訣。
當她僅僅是從外麵探查自己識海中那本劍訣之時,劍訣裡麵的小人隻是會動、能夠演示給她看。
但是當她神識化作一個小人進入識海,打開那本《昆侖劍訣》時,差點被祖師爺一劍捅穿!
這本劍訣裡麵,祖師爺一抹神念化作的金色小人,不僅能演示,還可以和她對練!雖然小金人不會給她講解招式,不能溝通,但能夠和曾經的劍聖交手,絕對受益匪淺。恐怕當年祖師爺的親傳弟子都沒有這個待遇。
這就是當傳人的好處麼?
她眼睛亮了起來,毫不猶豫召出昆侖劍,擋住了金色小人的攻擊!提劍就上!
她此時在第一頁,是《昆侖劍訣》的第一重,疾風境。
——天下武功無快不破,劍如疾風就是昆侖劍訣的第一個境界。
小金人的劍快得如同疾風驟雨。
鏗鏘之聲不斷,快得幾乎隻能看得見兩道殘影!
劍靈發出了嘲笑聲:“速度好慢!”
劍靈:“出劍如蝸牛!疾風境就這?叫抽風境吧哈!”
“哈哈竟然有人閃避是用滾的!”
“被揍得好慘哦!”
……
祖師爺小課堂,一邊挨打,一邊被劍靈瘋狂嘲笑。
她怒道:“劍靈,給我閉嘴!”
劍靈終於安靜了。
一直等到感覺到頭疼開始劇烈,她才戀戀不舍地退出了那本劍訣。
——她深刻懷疑自己是被劍靈叨叨得頭疼欲裂的。
她睜開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她本來已經練到了《昆侖劍訣》第五重寒霜境,但顯然,祖師爺小課堂的要求極高,打不過祖師爺留下的金色小人,她就翻不了頁。
第一次嘗試,她還沒有翻到第二頁。
可見祖師爺眼裡,她的疾風境,還不夠快。
她突然間眼前一亮。
隻要她能夠打贏第一頁的小金人,她就可以翻到《昆侖劍訣》第二重,隨心境!
——心念一動,劍則隨心意而動,是謂隨心所欲。
從前她手裡的《昆侖劍訣》很粗糙,她試過不管怎麼練,第二重隨心境,隻能用於偷襲。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手裡有真正的《昆侖劍訣》,還有祖師爺一對一教授。
她神魂不穩,幾乎無法用身體打架。
如果她能夠做到“人劍合一、心隨意動”呢?
就算她躺著不能動,她也可以讓昆侖劍殺得對方片甲不留!
她迫不及待,等到頭痛稍微緩解,就再次衝進了那本劍訣當中。
接下來的一整天,她的腦子裡都充斥著劍靈那些的精彩絕倫的比喻和挖苦。
她幽幽地想:這劍靈一萬年沒出禁地,是不是就蹲那兒想怎麼嘲笑彆人了?
終於,在過關第一頁,翻開第二頁後,她停了下來。
她準備喝了藥好好休息。
——當然了,也是為了自己的精神健康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