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她覺得和這魔頭在一起統治世界也挺好的呢?
係統意識到事情開始變得很嚴重了。
朝今歲腳步一頓,“我不會入魔,更加不會動搖。”
“如果我動搖了,我就不會去救靈韻。”
她抬頭看著走在她麵前的魔頭,他拉著她的手,拉得很緊,仿佛怕她走丟了似的。
“係統,越了解魔族,我就會越堅定自己的本心。”
“你見過他剛剛的樣子了,你覺得剛剛那個人是燕雪衣麼?我從前以為魔族追求力量才會陷入失控,可是我現在才發現,他們不願意。”
“——甚至會像他這樣因此而自厭,會像紅娘那樣感到恐懼。”
誰願意做一頭沒有理智的野獸呢?
然而朝今歲很清楚,天道有缺,不出一百年,整個世界魔氣就會大盛。
像是紅娘這樣的高階魔族在越來越濃鬱的魔氣影響下,會越來越強,失控次數增加,最後成為一團混沌的魔氣;低階魔族的數量也會劇增,魔靠著本能吞噬,世界將陷入一片混沌。
到時候魔神歸位,大廈將傾。
也許到時候,整個魔族隻剩下了一個魔神還有清醒的神誌。
但是朝今歲知道,魔神不是燕雪衣——神,哪裡來的“自我”呢?
到那個時候,整個世界再也沒有可以拉住這輛脫軌馬車的力量。
朝今歲:“你不用擔心,我清楚自己要做什麼。”
係統說:“你當真不動搖?”
朝今歲簡短道:“萬死不辭。”
係統不吭聲了。
朝今歲很快就和那魔頭一起到了地下,來到了那塊亮晶晶的石頭麵前。
這塊石頭隻有巴掌那麼大,散發著耀眼的光芒,表麵沒有任何紋路,就是一塊純黑的石頭。
朝今歲往裡麵注入了靈氣,像是一滴水進入了一片海洋。
她又抽出了劍,卻沒在這上麵留下任何痕跡。
魔頭也朝著裡麵注入了一絲魔氣,可結果石沉大海,整塊石頭巋然不動。
他挑了挑眉,感受了一會兒,這魔頭打家劫舍多年,對寶物有種非同尋常的觸覺。
他發現這石頭裡麵有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覺——
“有點像是天雷落下來的氣息。”
她蹙眉:“我聽過雷擊木,卻沒聽過雷擊石。”
這魔頭道:“你收著吧,應當有些用處,拿來擋天雷應當不錯。”
朝今歲看起它沉思: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係統插嘴:“天道有缺的那個缺,女媧補天的那個石。”
——不過係統沒說完,其實是五分之一。
朝今歲:“……”
她立馬拉住了要拿伏魔劍試著砍一砍的魔頭。
*
紅娘和廣平已經在客棧等了許久了。
紅娘一邊和廣平打牌,一邊憂心忡忡道,“你說她會死麼?”
要是彆的情況下紅娘還說不定會上去頂一頂,但是對麵是魔尊,他們這些魔上去就是被吃掉的份兒。
廣平和尚出牌:“不會。”
紅娘眼前一亮,問道,“為何?”
廣平:“貧僧今日看了黃曆,是個黃道吉日。”
紅娘:“……”
他們倆一邊打牌一邊擔心,終於在中午的時候,他們回來了。
除了魔尊的手上多了一個繃帶纏著的傷口外,看上去都沒什麼大礙。
就是在廣平打算重新幫忙包紮時候,被尊上拒絕了——
聽說尊上決定未來都不拆了,就這麼包著。
廣平:“……”
朝今歲去看了看靈韻,她還沒醒,但是麵色倒也沒有那麼蒼白了。
她出來問道:“廣平大師,靈韻如何了?”
廣平:“塞了幾幅靈藥,已經沒有大礙了,就是估計沒那麼快醒,日後也要時時進補,得養許久才能養回來。”
朝今歲聽廣平說能夠養回來,頓時鬆了一口氣——最怕是被蠱王吸食太多的生機,留下不可挽回的後遺症,那靈韻的修煉也毀了。
廣平給朝今歲把了脈,道,“情蠱可以解了。”
本來似乎心情非常好的魔尊,突然間就僵住了。
他一杯杯地喝著涼透的茶。
廣平:“其實那蠱王一死,這情蠱就沒有作用了。”
他淡淡道:“那就解吧。”
語氣似乎聽不出什麼波瀾來。
既然尊上都這麼說了,廣平又對朝今歲道:
“朝姑娘,明日解蠱後,便可以立馬修複你的神魂。隻不過,這補魂之法雖然好,卻要對貧僧開放識海……”
一時間,房間裡隻剩下了廣平的聲音。
等到說好了時間,商議好了用藥。
察覺到氣氛變得非常詭異的紅娘和廣平對視一眼,悄悄溜了。
朝今歲走在魔頭的後麵,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就要回到房間離去,誰也沒有說話,一時間安靜極了。
突然間,那魔頭站住了。
朝今歲差點撞上去——但是她反應很快,退後了一步。
他低著頭看著她,漂亮的丹鳳眼閃了閃,像是有話要說。
燕雪衣聽了廣平說的“補魂之法”——其實並不難,對他這樣強大的魔修而言,甚至非常容易。
但問題是,對於修士而言,識海就像是他們的內心世界,輕易不能放人進去。而且隨便將識海開放給彆人,也是非常危險的事。
她曾經對他戒心那樣重……
可她突然間,先一步開口了:
“燕燕。”
他低下頭來。
就聽見她道,
“我認識廣平不過月餘,和他並不相熟。”
一直沉默不語的魔頭,突然間那雙丹鳳眼亮了起來。
“燕雪衣,我隻相信你。”
她看著他,“我把我這半條命,交在你手上了。”
他突然間低下頭,青年低下頭陰影幾乎將她籠罩,丹鳳眼眼神打量她的鞋子到發絲,在她耳邊開口,吐息還帶著一絲涼意:
“隻相信我?”
尾調上揚,滿是狐疑。
朝今歲:“再加一個朝照月。”
他立馬眯起了丹鳳眼。
他冷哼:“狡猾的人族。”
就會玩文字遊戲!
她說:“燕雪衣,你這是在得寸進尺。”
他果然嘴角上揚。
他幽幽盯著她半天,突然間說,
“得寸進尺?這算什麼,我還……”
還想做什麼?
這魔頭卻突然間打住了,沒說下去,突然間惡狠狠地揉了一把她及肩的短發,將她身後的門一推,把她塞了進去,關上了門。
“好好睡覺,臉色白像隻鬼似的。”
她本來就神魂不穩,強行讓心魔附體,此時一離開,麵色就非常蒼白。
門外的大魔頭聲音懶洋洋的,卻透著一股子彆扭的關心:“今夜不許偷偷練劍,我都聽著。”
她愣住了,自她長大後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揉過腦袋,摸了摸自己和雞窩一樣的頭發,慢慢地把自己臉側被他灼熱的呼吸觸碰到的地方擦了擦,他的氣息和他的人一樣,存在感也極強,像是一團熾熱的火,她擦了半天都沒把那種感覺擦掉。
等到來到水盆前——倒是發現自己的臉被揉紅了。
*
她一個人先在房間裡,對著補天石一直在出神。
一開始是在想燕雪衣——她在想自己這些年,也許真的對這魔頭誤解良多。
想了半天,聽見了係統叫她。
係統想和她說補天石的事來著,見她一直在發呆。
係統:“宿主?宿主?”
朝今歲很快就回過神來,她將心思放回到了這塊所謂的“補天石”身上。
她的確是有非常多的疑問。
天道有缺的缺?女媧補天的石?
一路上的思考再次回到她的腦海當中,她將那些零零碎碎的線索,慢慢整合了起來。
係統:“宿主,你在想什麼?”
朝今歲淡淡道:“沒什麼,就是突然間發現你很可疑。”
係統虎軀一震。
她一邊想一邊說,語速不快,
“一開始,你認為我隻要睡了那魔頭,感化他,就能夠避免滅世之局,所以你慫恿我去接近燕雪衣。”
“緊接著,你發現夙流雲死了、發現了天道有缺,態度一下子就變了,也不再慫恿我接近燕雪衣了,反而開始變得很安靜,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我。”
“你在觀察什麼?觀察我對魔族的態度?觀察我和紅娘他們的相處?”
“今天你突然問我那個問題,是在試探我?”
“是不是我表現出了一點動搖,你就不會將補天石的事告訴我?”
係統安靜如雞。
朝今歲冷冷道:“我發現你不太敢在燕雪衣在的時候說話,你在怕什麼?怕魔神?”
這隱含著淡淡威脅的一句話,讓係統再也不敢吭聲了。
她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道:
“任何的合作,都是建立在開誠布公之上的,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