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晚了一步,他兒子已經把人給帶回家了。
*
晚飯時,許家給許天成的新朋友準備了接風洗塵宴。
許老爺子也很給麵子地露了麵。
許老爺子就是個普通的凡人,靠著吃丹藥大活到了現在,按照年紀推算——百年前,應該是許菩娘弟弟那一輩的人,如果許菩娘真的是許家人,許老爺子也就是朝今歲的舅舅。
他先是看見了燕雪衣,大魔頭渾身上下散發著不好惹的氣息,往那裡一坐,就像個過於漂亮的惡霸,他立馬不敢再看;
他緊接著,看見了朝今歲。
她的短發長得很快,如今已經到了肩下,用一根白色的係帶挽起,麵容精致冷清,抬起的杏眼漂亮又清冽。
但是在看見了她的臉的那一瞬間,許老爺子就瞳孔一縮!
他仿佛看見了多年前一個名叫阿菩的少女。
那雙漂亮的眼睛,簡直是一模一樣!
許老爺子心中一驚,腦海裡一瞬間轉過了許多念頭,第一反應就是通知朝太初!
他心中想著,但是麵上卻是笑嗬嗬道:“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緊接著,這老爺子就要扶著人的手離席。
他袖口動了動,眼見著就要捏碎傳訊符!
下一秒,一根筷子猛地飛了過來,帶著風聲,猛地將這老頭的袖口紮穿,死死釘在了牆上!
氣氛一下子變得非常緊張。
周圍吃喝的許家人都僵住了,許天成更是麵如土色。
大魔頭收回了視線,懶洋洋地解釋道:“有隻蒼蠅。”
許天成乾笑了兩聲,心想他就不該把這幾個祖宗請回家的!
燕雪衣:“怎麼,許老爺子不坐下一起吃麼?”
他手裡還有另外一根筷子,指著許老爺子。
老頭子麵色蒼白,坐了下來:“吃飯!吃飯!”
但是,這頓飯誰也沒有心情吃下去了。
朝今歲低聲道:“他想要聯係朝太初。”
燕雪衣閉上了眼睛,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黑氣浮現,又消散在了空氣裡,好一會兒他睜開了眼:
“放心,我在這布下了結界,短時間,他們沒有辦法聯係外界。”
朝今歲鬆了一口氣:
“他們還真的和朝太初是一夥的。”
“那朝照月來許家探查,一定也驚動了朝太初。”
不行,她必須快點搞清楚許家把朝照月弄去哪裡了!
朝今歲突然間放下了筷子:
“不瞞你們說,我今天來,是來尋親的。”
許老爺子麵不改色:“尋親?”
朝今歲:“你們許家,可有一個名叫許菩娘的女子?”
她死死盯著許老爺,關注著這老頭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這老頭非常鎮定。
但是朝今歲回想起來他看她第一眼時候的震驚,可以確定了——
這個許老爺,認識她娘!
她抓緊了燕雪衣的手,他立馬反握住她的手。
許老爺子裝模作樣地皺眉思索了片刻後,道:“沒有,沒有一個叫許菩娘的。”
她又問:
“既然如此,那一個月前,天賜府是不是來了個劍修,也和你們打聽過許菩娘的事?”
許老爺子:“兩個月前,老夫還在外做生意,哪裡知道呢?”
還真的是隻滑不溜手的狐狸。
朝今歲冷笑了一聲。
她的手在桌麵上猛地一拍,昆侖劍出鞘!
下一秒,她就直接出現在了許老爺子的身後,雪亮的昆侖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周圍一片寂靜。
朝今歲:“說!朝照月去哪裡了?”
許老爺子顫顫巍巍道:“我、我不知、不知道!”
朝今歲冷笑了一聲,一劍猛地刺向這老頭的手指,他立馬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這老頭終於驚慌了起來:
“我是你舅舅,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他剛剛還一臉一問三不知,如今劍架在了脖子上,就開始承認了。
一股冰冷的怒火竄在了心尖,她反問道:“舅舅?”
她明白為什麼朝照月不出手了——因為朝照月估計也以為這一家人是他們的外祖。
然而,許老爺子的話才說了沒有多久,角落裡,就衝出來了一個瘋老婆子:
“怪物!你是那個怪物的女兒!你是小怪物!”
這瘋婆子就要衝過去撲打朝今歲。
但是下一秒,長發青年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掐得腳尖離地。
這瘋婆子的罵聲就堵在了喉嚨裡。
青年的手指猛地捏緊:“你說,誰是怪物?!”
他雙目漆黑,駭得瘋婆子喉嚨裡發出了喀喀喀的聲音。
那一條藤上的七個娃已經被嚇得麵無人色,紛紛往桌子底下爬走,抱在一起。
朝今歲轉過頭來,冷笑道:
“舅舅?你們管我娘叫什麼?怪物?”
她把他一腳踹開,昆侖劍尖一抖,指著地上的許老爺子,
“我管你什麼舅舅不舅舅的,告訴我,朝照月被你們弄去哪裡了?”
“不說的話,我今天就把你們通通殺光!”
她的話音落下,周圍就非常應景,騰地冒出了洶湧的業火。
歲:……
倒也不必。
許老爺子的嘴比蚌殼還緊,他知道說出來就完蛋了:
破壞了朝太初的計劃,他們許家才是真的完蛋了。
但是那業火燒得那七個娃立馬哇哇慘叫起來,許天成受不了,這個沒出息的七娃立馬慘叫起來:“我說!我說!彆燒了!”
許老爺子氣得一個仰倒,剛剛想要讓兒子閉嘴,朝今歲直接反手把他給劈暈了。
這老狐狸嘴裡沒一句實話,暈了算了。
許天成貪生又怕死,生怕這兩個祖宗來個火燒許家,連忙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
“一個月前,的確有個人來我們許家找許菩娘,但是我爹讓我們什麼都不要說。”
“我爹就把他引去、引去了……”
許天成咽了一口口水,“長明宗的水雲天幻境。”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水雲天幻境?
這和朝今歲一開始的猜測不謀而合,朝照月是進入了某個秘境或者幻境裡才讓小紙鶴迷失了方向。
大魔頭踹了踹他:“那幻境要怎麼進去?”
許天成:“我我我不知道,那幻境一直是長明宗把守,隻有孽春大人才知道入口!”
如果他們想要找到朝照月,恐怕就要去會一會那孽畜三兄弟。
朝今歲又問:“關於許菩娘,你都知道什麼?”
提到這個名字,許天成就打了個哆嗦:
“我就知道我小時候,許家死過很多人。”
“凡是見過許菩娘、認識許菩娘的人全都死光了!”
朝今歲冷笑:“除了你爹,還有那個瘋子,對麼?”
許天成不吭聲了。
朝今歲卻沒有去問許老爺子和那個瘋子。
——她不想從一群叫著她娘“怪物”的人嘴裡,聽到和她娘相關的事。
她打算先找到朝照月,直接問他便是了。
既然許家和昆侖劍宗有著藕斷絲連的關係,還一直為朝太初做事,那她就不可能放他們出去了。
很快,許家的上方,很快就出現了一個結界。
“結界會封閉你們三個月,等到我們離開天賜府後,自然會解開。”
許天成癱坐在了地上,抱住了他爹。
他總覺得,孽春大人,可能要倒黴了。
*
他們離開之時已經是暮色四合,天賜府燃起來了萬家燈火。
她有些悵然地說:“我五歲那年,問朝太初為什麼我沒有阿娘,他說是我害死的。”
魔頭說:“本座五歲那年,被丟去了靈獸的嘴下表演給那些權貴看虎口逃生,本座不願意,被打了個半死丟進了獸籠裡。”
她說:“我十歲那年和哥哥離家出走來天賜府,走了三天,半路又被抓回去了。”
魔頭說:“本座十歲那年,在萬魔窟裡和其他的小魔搶睡覺的地盤大打出手。”
她說:“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見我阿娘一麵。”
魔頭說:“本座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吃一口飽飯。”
她抬頭看著那魔頭。
這漂亮的青年低頭看她,朝著她笑了笑:“你看,本座好像永遠比你慘一點。”
“這樣有沒有好過一點?”
她愣住了,看向他漂亮又堅毅的側臉。
她雖在昆侖劍宗處境不好,但衣食無憂,從未因為生存發過愁;小魔頭卻不一樣,他的童年在人族當奴隸、少年在萬魔窟摸爬滾打,吃過的苦頭遠超過旁人的想象。
他無父無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是萬分不容易。
她輕聲安慰道:
“燕燕,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
“你看,你現在是我見過最厲害的魔族。”
大魔頭從未覺得自己的童年有多可憐,但其他的魔族都覺得那是他難以啟齒的過去一般,從不敢提起。如今她這樣說,好像在她的話裡,那些苦難的過去,似乎就是為了此刻的甘甜似的。
大魔頭嘴角微微彎起。
最厲害的魔族?
他從不喜歡部下的吹捧,但是她一表揚他——
如果他有尾巴,此刻就要高高翹起來了。
這隻魔突然間說:“本座小時候天天挨打。”
歲:?
他說:“還要出去和靈獸鬥毆。”
歲:?
這魔為什麼突然開始賣慘?
下一秒,她的麵前就湊過來了大魔頭的漂亮臉蛋,還頂著兩個魔角。
魔:“本座小時候沒飯吃。”
此魔明示她:
都這麼慘了,她怎麼不親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