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付了茶錢,大娘卻突然間說:“姑娘,你的簪子真好看。”
蘭若寺自從八年前起,就開始信奉一個“救苦佛”,廣大翻遍了佛法,也沒有找到這救苦佛是哪位神仙。
廣平也念了一聲佛,室內一下子靜下來了,隻有嫋嫋的茶煙往上飄。
廣大點頭,“小僧會與師兄一起去查清的。”
對麵麵色沉靜的少女開口了:
“本來當初貧僧一走,廣大就是主持了,但是三十年前,廣大被逐出了師門,從此就隻好在這蘭若寺邊的荒山上,找了個小破茅草屋住著。”
她正出神呢,突然間在茶水的倒影裡,看見了一隻漂浮在她背後的魔。
朝今歲屏住了呼吸,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好一會兒,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才消失了。
廣大猶豫了片刻還是道:“小僧不知道姑娘想要做什麼,但如是姑娘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隻管開口便是。”
廣平的身邊,是一團黑氣化作的人形,漂浮在空中,和廣平一起看著外麵的雨:
在窗外的雨聲裡,她突然間出聲了:
廣大憤憤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腦瓜。
然而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
廣大訝異地抬起了頭來,“姑娘,可否告知小僧?”
“你可來得巧了,後日便是大朝拜,蘭若寺開門迎四方香客,人人都可以領護身符、聽救苦佛的佛音!”
她快要睡著的時候,終於聽見了一個很熟悉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帶上了幾分的蠱惑,她的恍惚了一瞬,立馬意識到了這隻心魔想要催眠她。
“姑娘隨我來吧,我找了個地方暫時落腳。”
“我大概知道他們是拿什麼換的了。”
“你們知道那護身符放在什麼地方麼?還有這救苦佛還有什麼保佑人的方法?若是可以,幫我查一下。”
朝今歲的眼神漸漸地沉了下去——
想到他們日日夜夜就在這古怪詭異的“佛”的監視下生活著,一舉一動都被監控著,廣大頓時開始坐立難安了起來。
朝今歲能夠從剛剛的威壓當中,感覺到天魔現在變得非常強大——比當初在玉劍山時還要強大一些。想來,這都是拜那些源源不斷的生機供給所賜。
廣大接過了話茬,歎氣道:“正是三十年前。”
廣平畢竟是當年蘭若寺的預備主持,就算是墮了魔,背叛了蘭若寺,還是能夠找到一兩個舊友,有點人脈的。
五年前,最後一批廣字輩被逐出了師門。
這是真的。
“而且救苦佛的護身符不收錢,還會給人賜福,這才是救苦救難的真佛啊!”
她就聽見了那魔在碎碎念:
“你在做夢,你剛剛看見的,都是在做夢。”
“其實你根本什麼都沒有看見。”
信救苦佛,得庇護。
“若是真的那麼神,我也想要去拜一拜了。”
——廣平,這就是你的人脈麼?
朝今歲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如今的蘭若寺,真和尚都差不多走光了。
她忍不住問道:“此事可當真?”
她放下了茶杯,杏眼裡一抹殺氣閃過:
如果他是個水壺,一提水,都能澆花了。
蘭若寺裡就隻剩下了“救苦佛”的弟子,而且這“救苦佛”的弟子,都不剃頭的,全是俗家弟子,全都有頭發。
“幫本座照顧好她。”
她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枚碧玉簪子。
他站在原地有點局促,好一會兒才朝著她飄了過來,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更加不知道如何解釋現在的情況。
她撇去了茶沫:這世間,哪裡有什麼都不要,隻管保佑你的好事發生呢?
那隻魔沉思了片刻,乾脆往後退了一步,嗖地消失了。
他一直告訴自己小不忍亂大謀,但是他發現——他連她睡覺不蓋被子都忍不了。她一受傷他就忍不住要冒出來,於是他的漏洞越來越多。
廣大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這五年來,時常有一股神識在蘭若寺附近掃視,但是他們都說這是救苦佛在注視人間。”
如果他是個餅,他的餡都已經露完了。
——那剛剛好就是朝太初將天魔的牌位放在了蘭若寺的時間。
魔神的布局其實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他自己就是個最大的漏洞。
她做出被震驚到的樣子:
她繼續聽了下去。
“天底下的確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大娘的麵色微微和緩了下來:
那團黑氣漸漸地凝出了一個人形,變成了燕雪衣的樣子,他伸手在她的頭發上不知道做了什麼,他蹙眉像是在麵對什麼前所未有的大問題,動作笨拙,但是看起來非常認真,活像是在她的頭上作法。
話音落下,廣大也愣住了。
他本來想要狠狠心,一直藏在她的心裡不出來,但是他高估了自己。
她回過神來,廣平已經找到了她。
“你那是太思念本座,所以才做了這個夢。”
廣平本來想問她要不要去客棧住,但是朝今歲在蘭若寺附近轉了轉,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這種注視就來了三次,而且越靠近蘭若寺,被那股神識注視的感覺越清晰。
八年後,他回頭一看,發現自己變成的了個篩子。
廣平萬萬沒有想到,久彆重逢,魔尊一開口就是:“屋頂漏雨了你都不知道幫她修一修,那被子也不夠鬆軟了,屋裡還潮得很。”
朝今歲:“三十年前?”
廣大搖搖頭:“不,我們廣字輩已經是當年最小的一輩了。”
這茅草屋裡,住著的是廣平的師弟,師弟叫做廣大。
“換句話說,壽命。”
廣平也一起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感歎道:“現在當和尚都不用剃度了,真簡單。”
然而當朝今歲看見了一座漏著雨、在風中搖搖欲墜的茅草院子的時候,還是腳步一頓。
她睜開眼,外麵的細雨還沒有停。
廣平找了乾淨的褥子給她換上,但是夜裡一下雨,這屋頂就開始滴滴答答地漏雨了。
那些俗家弟子也不穿袈裟,隻穿白色的布衣,自稱是“救苦佛”的侍從。
接著,屋裡的三個人才都慢慢放鬆了下來。
她起身發現那隻魔消失了,剛剛想要出去,就突然間聽見了外麵隱約傳來的對話聲。
她穿著單衣,長發披散,在蒙蒙的雨裡站在門口看著他。
那些侍從們中間,真的出現了非常多的元嬰修士;還有許多修士真的通過信救苦佛,修為突飛猛進的。
而且就在朝今歲離開修真界的八年時間裡,因為魔族肆虐,天下大亂,許多修士日子越發難過起來,於是信奉救苦佛的人越來越多。
“但是小僧知道,天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那救苦佛貧僧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雖然不通醫理,但是她在得到了天道的一部分力量之後,她就可以感覺到天地間的吐息,一草一木的生命。
廣大將這些年蘭若寺發生的事講完了,歎息了一聲:
想要在天魔的眼皮子底下打探,這小院,竟然當真是最佳的選擇了。
“這些年,不僅是小僧,其他廣字輩的師兄師弟們也陸陸續續在這幾十年的時間裡,慢慢被趕出了蘭若寺。”
她想:這裡可是佛寺,他到底是從哪裡買到的簪子給她的?
但是很快,一團黑氣從她的背後冒了出來,大魔頭蹙眉看了看這裡的環境,明明從前他在萬魔窟幕天席地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她要住在這種地方,大魔頭就覺得無法忍受了。
——總不能承認,他做了兩手準備,打算等自己一死,就讓心魔頂上吧?
“生機。”
“姑娘,你是有所不知,救苦佛佛法無邊,不僅可以賜予你修為,還可以保佑你全家的性命。你看看,這方圓百裡的修士,都是前來朝拜救苦佛的!你就知道這佛有多靈了!”
朝今歲問:“那現在蘭若寺裡的,都是你們下一輩?”
朝今歲說:“的確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因為那股注視,她一直沒有放鬆警惕,睡得很淺,幾乎雨一漏下來她就醒了過來。
信救苦佛,得修為;
朝今歲既然已經知道了他的力量來源,便也不著急了,暫時在小院裡住了下來。
他和廣平麵麵相覷,都隻覺得毛骨悚然。
廣大是個細長眼的和尚,一看見她就笑眯眯地行了個佛理,一身洗得發白的布袍,比廣平身上多了恬淡和看破世俗的超脫——當然了,不超脫,也不能住在這種四麵漏風的地方。
那隻魔愣住了,大概是沒有想到她這麼快就醒過來了。
歲:“……”
廣平問:“尊上,你就一直這樣不出來麼?”
廣平斟了一杯茶:
她:“……”
她終於知道了他在她的頭頂作法,原來是插簪子。
一直到茶水裡的倒影不見了,她才回過神來。
朝今歲搖搖頭:“這分明就是在監視。”
她感覺到了有一股神識掃過了他們的茅草小屋,那注視就如同在天上俯視,仿佛是神偶然對人間的一瞥。伴隨著那股神識的掃過,還有有種恐怖的威壓。
“燕燕,我一個人睡不著。”
“小僧不想離開這裡,就是想要勸勸那些參拜救苦佛的,能夠勸走一個是一個。但是他們都執迷不悟,把小僧的話都當做了耳旁風。”
然而他的話音才落下,那漂浮在空中的魔頭就如有所感,一回頭就就隔著匆匆的細雨,看見了她。
這恐怕就是天魔,短短八年就恢複得這樣迅速的緣故。
大娘見她不信,頓時急了:“你可彆不信,我去朝拜救苦佛,求了一道護身符,後來被一隻魔偷襲,當時我眼前一道金光閃過,那魔就被打散了。我可是看得真真的!”
於是,她分明就能夠感覺到,這大娘就像是秋天的草一般,在慢慢地生機枯竭,就連印堂處都開始發黑了。
在這樣凝滯的氣氛當中,下一秒,朝今歲突然間屏住了呼吸,朝著他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人也是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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