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十七章(2 / 2)

甄妙神色淡然地再次抱緊了自己的竹筐,未將那一道道投來的打量視線放在心上。

這個賊很好找,能碰到她的人就坐在她兩側,隻要看誰的手背發紅就能把人揪出來,但出門在外沒人願意把事鬨大,隻要沒損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了。

驢車行動中途有一個懷抱孩子的婦人上了車,那孩子有氣無力地哼哼著,小臉蒼白如紙,看樣子像是得了急症,這種天氣極有可能是中暑。

甄妙到底不是大夫也不敢妄下定論,橫豎到鎮上還有一段路,見那婦人急得嘴上起泡,主動問道:“嫂子,孩子這是怎麼了?沒給村裡大夫看嗎?”

婦人嗓音沙啞,一開口眼淚就情不自禁地往出湧:“大夫不在家,他家娘子略通醫理說是中暑了,可她不會配藥我隻得帶孩子進城。”

甄妙從竹筐裡拿出婆母給她備的水囊遞給那位嫂子說:“太陽這麼曬,孩子嘴唇都起皮了,眼下急也沒法子還是多給她喝點水,脫水了可就不好了。”

婦人趕緊道謝小口小口地喂孩子水,甄妙瞧那孩子長得秀氣看樣子也不過三歲大,可愛又可憐,她未當過娘,睡不著的夜裡也曾想過自己和相公的孩子會長成什麼模樣,是男孩還是女孩?

兩人雖在房。事上多克製,次數不多,可也不該這麼久也沒動靜,她想要孩子又怕眼下家中清貧反而跟著他們吃苦,若將來哪天孩子真來了,她倒盼著頭一胎是個兒子。她打小吃透了無人憐惜的苦,待家裡日子好過了,再生個女兒嬌養長大,將她未曾得到的一切美好都給女兒。

眼睛不經意往旁邊瞥了一眼原本坐在她身側的圓胖婦人正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朝那母女倆的方向探去,見甄妙看向她動作稍微頓了頓,然後當著甄妙的麵去抓錢袋子。

甄妙不敢置信這惡人竟然猖狂到這等地步,這分明是孩子的救命錢,瞧這女人年歲想來也是有子女的人,殘忍到不顧彆人的生死,當真可惡,恨聲說道:“這孩子但凡有個好歹你半夜睡的著?虧心事做多了也不怕天打雷劈?”

那圓胖婦人本就心存僥幸,心裡盼甄妙當做沒看到,誰知竟被當場戳穿手上又挨了一巴掌,一時眾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她身上,任她如何臉皮厚也有幾分羞惱和尷尬,正欲狡辯,救女心切的母親麵如索命厲鬼般凶惡,像是恨不得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偷人救命錢你不得好死,要不是現在被大妹子給發現了,耽誤了我孩子治病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那賊被人這麼惡狠狠地訓,有氣不敢撒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衝甄妙甩了個白眼:“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甄妙還沒來得及發作,那嫂子聽不下去抱著孩子騰地起身,一手揪著那婦人的衣裳:“瞧把你厲害的,這麼能耐還坐什麼車?騰雲駕霧去吧。”那賊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丟下車了。

驢車跑的不慢,那賊顯然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變故,從車上掉下去沒站穩摔了個結實,好半天都沒從地上爬起來,眼睜睜地看著驢車走遠了。

那嫂子見甄妙擔憂,扯出一抹虛弱地笑,說道:“彆擔心,她要記仇找我來就是。早就聽說去往縣城的車上老有臟手,今兒可算逮到了,讓她拿偷的錢去買藥看病吧。大妹子這是做什麼去?”

甄妙偶了自己要去找位老大夫,不想兩人找的是同一人,從交談中得知這嫂子姓蔣,家裡男人是殺豬的,成天和刀子肉打交道,長相瞧著溫和的人脾氣卻比火還爆。

到了縣城臨下車蔣嫂子還說了車夫幾句:“大哥,大家夥照顧你的買賣,你不能什麼事都不管,由著人們吃虧。來往縣城的車多的是,可不是非你不可。”

說完帶著甄妙匆忙往老大夫那裡趕,老人醫術高明又照顧窮人,從不漫天要價,遇上窮的拿不出錢來的人還會免費贈藥,所以每天來看病的人都排起了長龍。

小孩子生病最嚇人,前麵的病人都將看病的機會讓給了蔣嫂子,開了方子抓了藥便到後麵去熬藥了,甄妙站在後麵耐心等著,這一等就等到午時,到了吃飯時間,後麵的人便散了。

老大夫見她站著不走,歎了口氣,將脈枕往前推了推示意她將胳膊搭上來。

甄妙搖頭道:“我不是來瞧病的,前陣子我相公在您這兒得了個熬湯藥的方子,可以頂水喝,我今兒來是想謝您,不瞞您說我拿您給的方子做了買賣,不和您說一聲心裡過不去。再來就是您還有彆的方子嗎?我願意出錢買下來。”

老大夫疑惑地皺了皺眉,不解道:“我倒是糊塗了,昨兒有個年輕婦人來和我說他相公從我這兒得了方子,今兒你也這般說辭,你們到底哪個是林相公的娘子?我昨兒沒多想讓她今兒來拿書,得虧你來了,我得瞧準了哪個是林相公的娘子,不然認錯人可就不好了。”

甄妙聽了隻覺得荒謬,什麼人竟然能想出這種招來,不用懷疑這人看來是盯上老大夫手裡的方子了,突然又有幾分慶幸,如果她晚幾天來真就什麼都沒有了。

臨走前甄妙帶了一封信,當中有寫林母當下的身體狀況請老大夫幫忙看需不需要再來複診,不過這會兒她沒急著拿出來。

既然對方還沒拿到想要的肯定還會來,甄妙今兒就在這裡等她,倒是得瞧瞧相公的這位“娘子”是什麼來路。

老大夫也要去吃飯了,甄妙沒好再打擾,找了個陰涼地兒拿出餅填肚子,蔣嫂子過來衝她笑道:“大妹子,你是我家丫頭的救命恩人,大夫說了幸虧路上有給孩子喂水,不然要是脫水會很危險,還有你給她喝的那水也有解暑氣的功效,我們娘倆今兒也是運氣好,不然真不敢想。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我請你到館子裡吃點好的吧。”

甄妙笑著搖頭:“不用了,舉手之勞,孩子那麼可愛誰瞧見了都會幫忙的。我還要等個人,不能走開。”

“你不是來瞧病的嗎?等什麼人啊?”

“一個沒見過人,她說是我相公的娘子,我聽著好奇就想見見,回去了也好揪著我相公問問,他什麼時候換了媳婦。”

蔣嫂子頓時也起了好奇心,倒是奇怪了,這天底下還有冒充人媳婦的,乾脆抱著孩子在旁邊坐下來:“反正我也沒事,乾脆也陪你等一陣,瞧瞧這人長得是不是比你還漂亮。”

甄妙沒想在鎮上耽誤太長時間,她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麼人會盯著她,待老大夫歇好午覺這人還不來,她就直接和老大夫談,橫豎鬼早晚是要冒頭的。

這一等真等到老大夫繼續接診那人還不露麵,甄妙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又將帶來的謝禮拿出來,是一刀不怕壞的醃肉還有幾樣是照著相公吩咐準備的,老大夫原本皺緊的眉頭突然舒展,捋著胡須笑道:“你且等著,我把書拿來,這是我年輕時在外行醫當學徒收集來的方子,不是我所創,你既然能拿來生財說明與你有緣。”

老大夫拿著書出來遞給甄妙,甄妙剛拿在手上不知從何處突然竄出來個人就要搶,得虧甄妙靈巧很快避開。

與甄妙爭搶的是個刻薄眼小滿臉麻子的女人,沒搶過指著甄妙破口大罵:“你憑什麼拿我相公的書?”

甄妙將書收好笑地問她:“你相公姓甚名誰?你又如何證明這書是給你相公的?”

“我相公林書安,桃花村人,在明思學堂念書,要不是怕誤了功課他就親自來了,我也不會多等一天受這個鳥氣。”

甄妙嗤笑一聲:“那可真巧了,還有同名同姓的人,待我回去了問過我相公是不是真有這麼個人,既然是同窗學子,不妨把事交給男人們聊,興許我相公一個心軟就把這書借給你相公看了。”

蔣嫂子在旁邊仔細打量了一眼這人,著實一言難儘了些,忍不住出聲道:“你這麼鬨不是好看相,好歹是飽讀詩書的書生娘子,為了你相公也要收斂點,彆給讀書人丟了臉麵。”

那女人咬緊了牙就是要那本書,大有一副不給就要搶的架勢,理直氣壯地衝甄妙喊:“你騙人家老大夫上了年紀良心虧不虧?這天底下哪兒來的第二個林書安?你這不要臉的娘們仗著有幾分姿色胡攪蠻纏我相公,還想吞我家的東西,你們可評評理,這種狐狸騷蹄子專門勾人,我相公不理還緊貼著不放,真該把她拉出去浸豬籠。”

甄妙還是頭回見賊喊捉賊喊得這麼激動熱切的,她反倒成了惡人?這人既然嚷的這麼大聲,還招惹來了這麼多看熱鬨的人,她也懶得費唇舌理論什麼,直接將相公交給她的信給了老大夫,笑道:“我婆母再您這兒瞧過病身體越來越好了,相公讓我給您看看,看您還沒有什麼囑咐。”

老大夫沒急著看信,而是眼含戾光,看著那個撒潑的女人說:“我不清楚你存了什麼壞心思,但林相公的娘子是誰我分辨得出來。你一個婦道人家上趕著給彆的男人當媳婦,還口出惡言,我這外人都替你臊。”

無利誰會舍臉當這出頭鳥?這個女人想來是收了彆人的錢才叫嚷的這麼歡,她可以確定盯著自己不想讓她痛快的人對相公存著不該有的心思,那些難聽話倒不如全數返給那個藏在暗處的人。

“方才沒說,我也打小在桃花村長大,隻有我家相公一人叫這個名字,我本想給你留幾分臉麵你自己不樂意要。勞煩你給你背後人帶句話,成天惦記彆人的相公使些下三濫的手段,連我這個目不識丁的人都瞧不起她更不必說我相公。這次有人給她擋在前麵,下回可沒這麼好運,寧水鎮說大也不大,被我給揪出來我決不輕饒她。”

甄妙知道這人就在不遠處盯著她,她話撂在這兒了,就看那人什麼時候冒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