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八十八章(2 / 2)

蘇娘將切好的菜送過來,在旁邊調侃了一句,她接過將菜倒進鍋中,笑道:“那是爺們該操心的事兒,我不會過問。”

“為何?妙娘,家裡供讀書人不容易吧?一天到晚隻知道讀書,家中裡裡外外都得你張羅,我才來那陣瞧你細皮嫩肉還以為你是大戶人家的娘子,背井離鄉,吃這麼多苦,不委屈嗎?”

甄妙麵帶笑意,委屈?有何可委屈的?與上輩子相比她此生算是在福洞裡了。

“我家相公學問好,他又有這份心思,我做為他的妻子本就該做這些,再說為他也是為我。他不是隻知死讀書的書呆子,閒來也會和幫我和婆母乾活。我針線活差了些又喜愛做這些,不覺得苦累,倒是我相公白日在學堂念書,晚上回家還要抄書,抄到很晚才歇息,賺了銀子也全都交給我,自己不怎麼用錢。”

蘇娘羨慕不已:“怪不得你死心塌地待他,早就聽說你家相公生得一表人才俊朗非凡,改天可得見見。”

一旁揉著酸痛胳膊的段娘子瞥向口無遮攔的蘇娘,沉聲道:“這話也說得嗎?妙娘知你心性不同你計較,若給外人聽了去,你這臉麵往哪兒擱?不想給外麵的人挑著你的錯處,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

段娘子鮮少說這般嚴厲的話,蘇娘被嚇了一跳,小聲同甄妙說:“對不住,我沒過腦子就說出口了,你可彆惱我。”

甄妙搖了搖頭,將菜盛出來裝盤等著前堂小二來端菜,接下來的大菜她還沒學會倒不敢獻醜了,回到自己該待的地方,剛要乾活,來端菜的小二朝她拱了拱手,喜笑顏開道:“林娘子大喜,你家相公中了秀才,位列頭名。既能念官學,又能領銀子和糧食,享福的日子來嘍。他這會兒在外麵等你,你快些出去吧。”

老板娘自打攆走那兩婆子後就不盯著她們了,一些小事交給段娘子來決定,甄妙出去見考中秀才的相公這是沾喜氣的事兒,段娘子自然也不可能攔著。

甄妙解了圍裙便跑出去了,滿臉都是喜氣,相公和她說過,若是成為廩生就能領銀子和糧食,這是天大的好事兒。

她的相公此時筆直地站在不遠處,麵目冷然,待瞧見她才綻放出笑意,她控製不住歡喜地跑過去,拽著他的衣擺:“我聽說了,相公考中秀才了。”

林書安不顧外人打量揉了揉他的頭發,笑道:“這話該我來說,是,妙娘,我考中了頭名,往後你不必為家中生計擔心了。”

甄妙笑著說:“沒想到我有一天也能做秀才娘子,我還真是好命。”而她的眼睛裡卻噙著淚水,正因為經曆了上輩子的苦,這會兒才分外珍惜今兒的好。

林書安想到什麼歎了口氣:“我雖喜,但淩兄和方兄此次未中,打算今兒動身回家裡去了,我打算和他們一起走,好早點將姐姐接回來。”

甄妙從袖子裡掏出荷包塞到他手中:“回家去取來不及了,相公將這個帶著,用得著。等姐姐回來,咱們一家人再好好擺一桌,我將鞭炮也給備上。路上小心。”

林書安向來不反駁她的話,她想怎麼熱鬨都隨她去,看她如此歡喜,他便知足了。

與甄妙分開後他回家去同母親說幾句話便和好友離開了,官學開學早,他得早些回來去報道。

那天他沒告訴妙娘實話是怕她會擔心,嶽父他們既然揣摩到了方家大公子的心思,這次必然是要逼大姐嫁到方家去的,想來王氏那次之後就動了這個念頭。他們一家子搬離鎮上,嶽父必定認定將來指望不上他們。

三人回到鎮上夜已經深了,林書安在淩秀家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置辦了些吃食回桃花村了。

有道是冤家路窄,那天他在街上遇到林書晨與他寒暄未曾理會,而眼下兩人又共乘一車,車夫同兩人寒暄,自然要問起兩人考得如何。

林書安回答的含蓄:“尚算滿意。”

車夫驚道:“這麼說來是考中了?書安當真是給你老林家長臉,你可不能同你爹一樣將一肚子學識給荒廢了,做個窮教書先生有何用?男兒就該為官報效朝廷。”

車夫走得遠聽得多,好奇道:“我聽說考中什麼生有拿銀子拿是不是?你是……你回來是給你嶽家報喜來了嗎?”

林書安點頭:“廩生,是有這麼回事。報喜是一回事,得了我娘子的吩咐帶姐姐回府城,她記掛著飯也吃不好。”

車夫笑道:“府城雖說是個好地方,但你大姨子嫁到方家去也不差,人家好歹是咱們鎮上有錢的人家,往後榮華富貴享受不儘,還能拉家裡一把,你和妙娘在外麵也不用記掛家裡不是?這陣子甄大和王氏已經擺著方家老丈人的派頭,威風的很,就是你姐姐性子夠犟,死活不同意,天天扯著嗓子叫罵,實在是……這要不是親眼所見我怎麼都不敢相信是娟娘。”

而林書晨一路上都沒開口,隻有臉色如黑炭,眼睛裡漾滿了不甘和嫉妒。

林書安才剛到甄家院外就聽到屋裡傳來劈裡啪啦砸東西的聲響,緊接著甄娟的歇斯底裡的痛罵跟著傳來:“你們敢將我賣給方家,我就死,死不成,你們五花大綁了我去方家,你們彆想得到一點好處,但凡我得勢定要將這個院子砸了,讓你們去大街上討飯受人冷眼。放我出去,妙娘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王氏坐在牆根下嗑瓜子,眼看兒子蹲下又要撿瓜子皮,趕忙攔下來:“多臟啊,往後你就是小少爺了,到時候穿金戴銀吃好的,不稀罕這些粗玩意兒。”

王氏將磕好的瓜子仁喂給兒子,優哉遊哉地說:“娟娘啊,這由不得你。我知道你恨我,是,我以前對不住你們,多少年的事兒了,我和你們賠過不是了,你就大度點彆和二娘計較了。人家方公子長得一表人才,家裡又有錢,你有什麼不滿意的?人家瞧上你是你的福氣。你妹妹能耐了隻管她的夫家,你看看我和你爹過的是什麼日子?再看你弟弟,甄家就這麼一根苗,你們得對他好,得向著他,往後他長大了也好給你們撐腰。”

“我呸,熬死我給你養孩子?想的美,瞧瞧彆人家兩歲孩童如今什麼樣兒,再瞅你兒子,我積德不說難聽話,你敢讓我不痛快,我咒你們不得好死。”

甄娟此時披頭散發坐在床上,她罵得狠,可臉上全是淚水。

此時她像是重新回到了在焦家那些年的日子,整個人像被泡在水裡沒法呼吸,隻盼著誰能來救一救她,她舍不得走到那一步。

“話說到這份上了,那我乾脆也彆講什麼情分,方家既然要你,那我一口價將你賣過去,你便是在方家鬨的是死是活,也與我無關。敬酒不吃吃罰酒,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甄家鬨得雞飛狗跳,村裡人全都聽到了,聽著都尷尬地摸了下鼻頭,畢竟是彆人家的事兒,他們也不好摻和,再說王氏真是囂張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林書安將手裡的點心給了一邊的小孩,旁邊的大人欣喜不已,就那麼蕩了一下便聞到裡麵是什麼好東西,欣喜又感激,衝著裡麵嚷嚷:“王氏,你說的什麼混賬話?林秀才回來了,你欺負她娘子的姐姐,你不想活了?”

王氏這兩天時常同甄娟對罵,還真沒料到林書安會回來,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隨即又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兒,再說一個窮酸秀才要是考不上舉人進不了京,都是白搭,哪兒有花不完的銀子實在?當即道:“姑爺來了啊?中秀才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啊,你爹還在地裡忙活沒回來,要不你等一陣?對了,甄妙怎麼沒和你一道回來?”

林書安隻是問她:“我有話要與姐姐說,這是何意?”

屋裡的甄娟聽到林書安的聲音當即來了精神,不停地拍著門喊:“妹夫,你快幫我,讓我出去。”

王氏生怕林書安斷了自己的財路,張開雙臂阻攔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兒,女子出嫁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不規矩,為家中招來閒言碎語。”

林書安眼睛微眯,冷笑一聲:“朝廷準許父母乾預女兒婚假,可沒準許後娘賣他人兒女的,你與人販子有何不同?你執意如此,我便去縣衙告狀去,讓姐姐和你將以前的事兒好好掰扯清楚。”

王氏嚇得吞了吞口水,依舊不舍得這筆錢落了空:“我看在你是甄妙相公,又中了秀才的份上同你好聲好氣的說話,你說到底是個外人,回去念你的書去,不該你管的事兒彆摻和。你摸良心說說,自打甄妙嫁到你們家,什麼好的不是進了你們林家人的腰包,我們娘家人得了什麼好處?她爹累死累活吃不上一頓好的,我兒子瘦成什麼樣兒了?你們眼裡沒我們做父母的,還不許我們自己想法子?”

院外看熱鬨的人故意道:“你兒子哪兒瘦了?這才兩歲多就胖成這樣,一點都不像咱們村裡的娃娃,你這是拿他當富家公子哥兒養的吧?你這不是給人妙娘出難題?家裡供讀書人你當容易?怎麼光看叫花子過年沒見人挨打呢?”

林書安徑直越過她走進堂屋,對著那道門說了句:“姐姐讓開些,”

咚地一聲,一腳將門給踹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