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收拾一下。”
奧利弗走過沙發的時候, 朝著窩在上麵, 抱著手臂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發呆的青少年說。
對方假裝沒有聽到, 他盯著電視廣告看, 目不轉睛的樣子，仿佛調了靜音的電視聲也能掩蓋過他的父親的聲音似的。
奧利弗隻能看到他淩亂的發旋，如果不是他纖長的睫毛抖動了一下, 他還真的無法判斷出康納聽到了他說的話。
——很明顯, 這是一個抗拒的姿態。
奧利弗走到他麵前，在十六歲的青少年來得及出聲阻止之前, 作為父親的他就一下摁滅了電視，然後把遙控板扔在了康納麵前的沙發上。
遙控板彈了幾下，砸到了康納的小腿。
但後者眼睛都沒眨一下，隻是抬起頭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聽到我說的話了沒有, ”奧利弗警告道, “快去換掉你這身衣服。”
康納煩躁地看了他一眼，把手臂放下了：“有誰要來嗎？”
他連動作都沒改變一下，仿佛家裡來人做客和他無關，他就要紮根在沙發上長蘑菇，而奧利弗最好離他遠點, 這樣對他們都好。
“說過了，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康納陰沉地說，“你怎麼招待女人是你的事，彆來惹我。”
他的話說出口, 奧利弗自知理虧。
儘管認回了康納，奧利弗依舊是那個花花公子，整日泡在女人堆裡，同時改不了把她們往家裡帶的習慣。
而現在不一樣了，家裡多了一個男孩，康納·霍克……
這個生母被奧利弗拋棄，在修道院長大的十六歲的青少年。
奧利弗從彆人口中聽到過他們對康納的評價，這是一個平和溫柔的男孩。
但在他的麵前卻完全不是這樣一副樣子，他性情古怪，過分疏遠他的親人，眉眼間都寫著抗拒與冷淡。
如果羅伊在就好了……他不由自主地想，羅伊總是知道怎麼逗康納開心，有他在，康納至少會多理他一下。
“……這次不是什麼女人。”奧利弗說，他緊盯著康納的眼睛，而對方很無所謂地移開了視線，不願意和他對上，“我們家可能要多一個新成員了。”
他看到康納那雙碧藍色的眼眸一呆，不可置信地情緒湧上來，但又很快退潮般消失了。
剛剛過了十六歲生日的男孩強作鎮定，身體卻不爭氣地發抖，像是在情緒爆發的邊緣。
“你說什麼？”康納坐直了身體，目光在奧利弗身上打轉，“我不……”
奧利弗難得耐心地重複了一遍：“我說，我們家就要有新的成員了。”
像是為了應和他的話，蕾莎牽著一個男孩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康納的麵前。
這是一個表情迷茫，綠眼純真的小家夥，他隻達到了他們的俄國管家的腰部，一頭黑發蓬鬆淩亂，襯托他的整張臉更加精致可愛，就像康納看到的那些商店裡的洋娃娃一般……
但他沒有任何感到親近的心情，隻感覺一股被背叛的扭曲感。
似乎察覺到康納的視線，對方的小手更加用力地攥緊了管家的手，像是緊張了。
他幾乎能從對方的雙眼中看到自己此刻難堪的模樣。
康納從沙發上站起來，一股難以遏製的怒氣從心底迅速湧起：“——奧利弗！”
他盯著他的父親，就像在看一個人渣，他指著那個小小的身影。
“這又是你和哪個女人生下的孩子？”
奧利弗先是被他語氣中蘊含的怒氣弄的一驚，隨後，反應過來康納在說什麼之後，他的臉色變了：“……不是……”
康納抱著手臂無所謂地冷笑：“你說啊？”
奧利弗忍住發火的**，他知道如果自己也失控的話，這場爭執將會演變到另一個級彆，所以他隻能壓下了自己的脾氣。
“這是我在下城區撿到的孩子，他很有天賦……”
康納發出一聲響亮的嘲弄聲：“哦，做慈善嗎？這現在倒是成為你的作風了，真意外。”
他們都知道奧利弗這話聽起來多可笑，因為他不止一次在聚餐時間嗤笑蝙蝠俠到處亂撿孩子的做法，因為他從沒這麼好心過。
要知道，康納想想又要笑了，他的母親懷著孕來找奧利弗都被對方無所謂地打發走了呢。
“不管怎麼說，阿塔爾現在是你的弟弟了。”奧利弗放棄了解釋，“你自己冷靜一下吧，我要去公司開會了。”
他鬆了鬆領口，把領帶抽出來扔在了沙發上，然後朝蕾莎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客廳。
康納瞪著這個小男孩。
蕾莎也悄無聲息地退在了一邊，現在待在客廳中央的隻剩下他和他。
“你叫什麼名字？”康納側過臉，不耐煩地問道，“我隻知道你現在姓奎恩了。”
“阿塔爾。”這個男孩說。
康納走到了他的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好吧，阿塔爾。”他說，阿塔爾仰著頭看著他，懷裡還抱著一個拖到地上的娃娃，“我叫康納·霍克。”
“你好，康納。”他說，收緊了手臂，娃娃的腦袋垂下來。
康納看著覺得他覺得簡直太礙眼了，雖然阿塔爾長著一副讓人願意把他捧在手心的乖巧模樣，符合任何苛刻的人對一個弟弟的幻想。
可是他隻要想到對方的身份是……奧利弗帶回來的，這一點就足以把他的好感度刷到負值了。
他做不到和一個看起來十歲多一點的小男孩生氣，但是康納依舊感覺到心底的怒氣，它迫使這個性格古怪的少年想要做出什麼。
於是，康納一把奪過了阿塔爾懷裡的娃娃，粗暴地扔在了地上：“男孩子不玩這個，簡直太幼稚可笑了。”
阿塔爾依舊看著他，清脆地回答道：“這是奧利弗給我買的。”
康納抱著手臂，微微抬起下頜輕哼道：“……很惡心啊，居然把你當女孩子來養。我告訴你，如果想要待在我們家，就必須遵守規矩。”
他拋出了一個警告，用傲慢的態度等待阿塔爾露出哭泣或者憤怒的表情。
但在他的餘光中，阿塔爾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情緒，反而好奇地看著康納，純真的雙眼乾淨透徹。
“是什麼規矩呢？”
康納被這樣的目光狠狠地砸了一下，這是一種依賴和信任混雜的眼神，居然讓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後退了一步。
簡直是……
太卑鄙陰險了！
十三歲的男孩像是沒搞懂為什麼康納突然拉開了距離，而且身形不穩，於是上前一步，自然地拉住了康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