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輕薄,照得一地銀霜,江若望一整個晚上都趴坐在床沿望著程鬱理。
這個時候的他,就?是一條盤踞在她身邊的豔麗毒蛇,失而複得以?後卻動了磨牙吮血的妄念。
他指尖輕輕抵在她鼻尖,去感受她輕微的呼吸,指腹下滑,虛虛一點,那是少女溫軟的唇瓣,像是青澀的草莓,半生不熟,還帶著新?鮮的粉。
他漸漸有些癡迷,一根手指無意識地落在她唇上,觸碰到那一絲溫涼,倉皇要拿開,可手指卻被程鬱理毫無知覺地含住了。
麻痹的感覺從指尖一路流竄到腹部,變成洶湧的熱流,明明知道這麼做很不應該,可江若望卻不舍得拿開。
少年兩片睫毛像是烏鵲的尾羽,正亂顫得厲害,心口有種墮落的快樂,像是在褻瀆心中的神像,可同時還有自暴自棄的痛楚。
他早就?知道了,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
他記得少女破碎的身體躺在馬路上的樣子,瞳孔冰冷地睜開了,望著天空,好像懷著什麼遺憾。
會不會想到他呢?
江若望一開始根本沒意識到她死去了,就?像八歲那年,舒夢跳樓身亡,他的精神下意識排斥這個事實,腦中一瞬間?閃過特彆多的畫麵,堪比宇宙大爆炸,整個人坍塌又重組。
可最後,抬了抬腿,他抱起了她,當作她隻是睡過去了,帶著她回了自己的家,就?像野狼將貓叼回自己的洞穴。
那個黑黢黢的地方,其實也不算是家,更?像是一個冰冷的巨大的棺材。
他在江家搏到了一席之地,有了經濟基礎,就?在蕪城買了一棟偏僻的小彆墅,小彆墅是洋房式的,兩邊攀爬著翠綠的爬山虎,很像童話故事裡,囚禁了公主的高塔。
小時候,她經常讀童話故事給?他聽。
他記得最多的就?是囚禁的故事,惡龍喜歡囚禁公主,而討厭的王子,披荊斬棘而來,隻為了奪走惡龍的公主。
年幼的他其實並不理解惡龍對公主是強取豪奪,隻是覺得他們沒有更?配了。
甚至他也幻想著有一天可以?把?公主帶到他的高塔上,永遠陪著自己,無人可以?覬覦她。
真奇怪,懷裡
的女孩子輕得像是一片羽毛,仿佛沒有重量。
他在想,她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小時候,她精力旺盛,運動量大,抱著洋娃娃、踩著小皮鞋,風一樣跑來跑去,停下來後一口氣能夠吃掉好多椒鹽排骨。
她吃相斯文,可又同時給?人吃得特彆香的感覺,是個教養很好的小姑娘。
她的身體有點冷了,怎麼都暖不起來,明明是盛夏,雖然還是淩晨,可蕪城的夏日一般漫長,漫長得好像記憶裡永遠隻有烈火般的驕陽和喧鬨的蟬聲。
沒關係。
他給?她買了好多繁複精致的小裙子,是那種櫥窗裡麵的洋娃娃穿的公主裙,裙擺一層又一層,就?像被各種點心綴飾的奶油蛋糕。
穿上去絕對不會冷了。
他一路上都在陷入盲目的幻想中,也許是他魔怔的狀態太?可怕了,家裡的傭人竟然沒人敢上前來問他,為什麼要把?一個死人抱回自己的家。
他先是抱著她進了浴室,剝開她的衣服,她像是一條軟趴趴的藤蔓,背部抵著浴缸,整個人東倒西歪,她的身體像是被剝開殼的鮮菱,白生生的。
他看到了她纖細的腰肢、雪白的肚皮,指尖摩挲描摹著,愛不釋手。
江若望還記得她小時候說他白得像甜糕。
其實,現在的她比較像,他在她小腹處輕輕落下一吻,有些心虛,怕她會推開自己,熱水淋了下來,她合起的睫毛被水流衝擊得脆弱地顫了顫,像是枝丫上不堪露重的花蕊。
他覺得她還活著,心裡自欺欺人地歡喜。
清洗完身體,他又抱著她回了自己房間?,他耐心地給?她穿上了小裙子,她躺在床上,睡相安靜,像是陷入了黑甜夢境之中。
他怕她嫌棄衣服太?繁瑣,覺得熱,就?將空調調得很低,然後抱著她一起睡去,他做了一個從未有過的陰暗詭譎的夢境。
他夢到了他和鬱理葬在了一起,兩個人被關在狹窄的墓室之中,四周都是濕答答的泥土,中間?橫陳著一具沉重的棺材,頭頂的墓磚滴滴答答不停地滲出水珠,墜落在棺材表麵。
洞穴裡點了招魂的燈盞,隨著風明明滅滅,閃爍起伏,如同天上遙不可及的星芒,草叢中朝暮不定的螢火。
鬱
理手上拿著一盞青色的燈,坐在棺材上麵,她沒穿鞋,白嫩的足交疊著,微微翹起,她臉色極白,泛著一層微青,好像被釉彩裝飾了一番的瓷瓶,漸漸褪去顏色。
可即便枯敗了,也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