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雙更(1 / 2)

繼室子的為官路 戚華素 15980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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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沈平安也是人,也會自己思考。這三年打謝侯來了蜀州,不管是否真心, 朝廷各項政務軍務都向蜀州傾斜了幾分。雖然蜀州幾乎就是謝侯的一言堂,但人家軍政農務都做得有聲有色, 連著蜀州最難做的山寨溝通, 也叫他以強大的武力做成了。

沈平安不止一次的聽家中長輩感歎,自打謝侯到了蜀州,不僅少了土匪, 連著蜀商在外的名頭都響亮了不少。蜀州自他接手時還是下州之地, 三年後的現在, 已經隱隱有了中州之勢。沈平安覺得,隻以親屬論謝侯的陣營和人品是完全不可理喻的事情,可時人如此, 任人唯親, 同脈所出者, 身上天然就帶著相同的印記。沈平安有些出神,若是自己真的走了科舉路,又會被看做哪一脈呢。

自鄭山長等人解釋清楚之後,場麵在周老爺子毫無表示的情況下終於冷清下來。

周老爺子歎了口氣, 拍了拍自己抱在懷裡的謝笙道:“小滿, 去給鄭山長他們打個招呼, 日後見了, 也有幾分香火情。”

謝笙點點頭, 依言跳了下來,對鄭山長,連著那幾名大儒一並行了個禮:“學生定邊侯嫡次子謝笙,拜見諸位先生。”

定邊侯嫡次子?在場有幾位大儒看著小小的謝笙心裡一動,而後又看了一眼上首的周老爺子,心中都有些悔意。

當初定邊侯為他次子苦尋名師不得,這其中便有真正拒絕了的幾位。如今謝笙真的尋到了老師,還是他們連想都不敢想的周大人,這幾位心裡自然是百感交集。自然其中也不乏真正為謝笙的靈透聰敏而心生喜意,遺憾錯失良機的。

鄭山長幾位,則是從謝笙自報家門開始,就明白為什麼周老爺子會讓謝笙給他們行禮了。有些話周老爺子不好直說,卻能夠借著謝笙來表達他和定邊侯府,或者說定邊侯之間的良好關係。

鄭山長想明白了周老爺子要說的話,再看向他時也不禁赧然:“學生自以為聰明,沒想到竟是自作聰明一場,還望周先生勿怪。”

鄭山長仍然保持著學生的身份,對於周老爺子的稱呼則偷換成了先生。

周老爺子還真沒有要給自己再收徒的打算,便隻道:“我如今隻做小滿的老師,你們叫我一聲周先生倒也無妨。”

鄭山長見狀隻得無奈應下,複又叫謝笙起身。他原本是想邀請周老爺子來蜀州書院講學,可看如今這樣的情形,想必是不能成了。

謝笙才安安靜靜回到周老爺子身邊,就聽見鄭山長對沈平安道:“阿平你帶謝少爺出去玩一會兒。”

定然是有事要說了,謝笙其實也想留下來,但在周老爺子毫不理會的態度之下,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畢竟這是蜀州書院,不比家裡。

謝笙撇了撇嘴,乖乖的同沈平安走在一起。

等到出了門,沈平安看了看左右,才勸謝笙:“他們大人就是這樣,總以為我們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明白,其實我們心裡清楚得很呢。”

見謝笙仍提不起興趣,沈平安想了想道:“要不我帶你到處走走?不過如今正值夏日到處都熱著……”

“方才我們遇見的那個趙青雲的師傅餘大儒呢,他在哪裡?”謝笙突然道,“我倒要瞧瞧是什麼樣的人竟然敢說出我父親親自上門求他的話來。”

謝笙這麼一說,沈平安立刻卡殼了,這才想起方才聽見的,謝笙說他自己是定邊侯府二少爺的話。定邊侯就是餘大儒傳聞裡被他回絕了的人,而謝笙,便是那個被餘大儒貶得一文不名的二公子。

“不是,這,我,”沈平安一時語結,“要不我還是帶你去看看彆的吧,那個餘大儒古怪得很,自打他來了之後,也就上過幾堂課,就被我老師榮養了起來,還不許他隨意出書院。要不是趙青雲就是本地學子,不回家也說不過去,恐怕連趙青雲也要留在書院裡呢。”

“你就這麼隨意的和我說,就不怕你老師責怪?”這樣的事情,一般都屬於機密才對,怎麼沈平安像是對自己毫無戒心一般。

“倒也不是,”沈平安猶豫了一下道,“一個是我老師說了,他會邀請你老師在書院裡講學,若是成了,你也算是我們書院的弟子啦,這件事情基本上在書院內部也不是什麼秘密。另一個是……你的父親謝刺史是個很好的父母官,我私心裡並不希望他的英明被這樣的人潑臟水。”

這還是第一次,謝笙聽見有人喊謝刺史,而不是謝侯爺。也是第一次,他離開家庭和自己的生活圈子,看到彆人對謝侯治下的滿意。

“多謝沈兄,”謝笙似模似樣的給沈平安行了個禮,即便謝笙如今也還是想要去尋那餘大儒的晦氣,也斷不會選在這個時候了,“方才我在進門之時,發現書院裡有個池塘,不如我們去那邊乘涼吧。”

池塘?雖然這話沒錯,但沈平安還是搖搖頭,拋開了剛才的事情,故作神秘的對謝笙道:“那可不是什麼池塘,得叫湖的。”

“池自來便有湖的意思,雖是人工開鑿,到底水聚於陸上,稱一聲湖也沒什麼不好。”

謝笙沒理會沈平安的狡辯,隻隨著他慢悠悠的走著,也拒絕了他抱著自己走的提議。

謝笙兩人走到那湖邊時,便可見湖麵蓮葉田田,隻是從荷葉枝蔓間,謝笙眼尖的發現了先前那個叫沈青雲的學子,以及他身邊做足了姿態的中年人。

沈平安比謝笙更高一些,自然看到那兩人也就更早一些,他以為謝笙還沒瞧見,便忙道:“這邊全是荷葉,連花兒都沒一朵,也沒什麼景致,不如我們去看後院的榴花吧。

“如今都快要結石榴了,哪裡還有多少榴花?”謝笙故意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樣,“咦,那邊不是沈兄嗎,那他身邊的……”

“正是你想見的餘大儒,”沈平安麵色發苦,對謝笙道,“我可真沒騙你,餘大儒雖然榮養起來了,可還是好吃好喝的養著的,因為已經限製了他離開書院,我們自然就不能再限製他在書院內部走動了。”

“我也沒說不信,何必如此著急的解釋,”謝笙笑眯眯的說了一句,瞧見那個餘大儒往這邊看了過來,便直接轉身,“也罷,我也不叫你為難,我們回去吧,我走得慢,若要回去,也得不少時候呢。”

沈平安這才鬆了口氣,隨謝笙轉身,還沒走兩步呢,就聽見身後有人追了上來。

“沈兄,你這是要往哪裡去?莫非是方才說了那樣不好的話,所以看到我老師便心裡愧疚,不敢見他了嗎,”許是因為跑的急,這聲音裡還帶著輕微的喘息。

不用看人,沈平安都能猜到,定然是趙青雲追上來了。從來沒有一次,沈平安像這樣討厭過趙青雲的舉動,恨不得趙青雲能直接消失不見。

等沈平安和謝笙轉過身去,趙青雲麵上更有些異樣的興奮:“瞧瞧這是誰,沈兄你身為院長弟子,怎麼也違反了書院的規矩,帶了外人進來?”

“誰帶了外人?”那餘大儒一身青色儒衫,留著長須,不時用手撫須,含笑點頭,若隻看姿態麵容,倒真容易被他唬過去,以為他是一位才學高深的持重之人。

“餘大儒,”不管甘不甘心,沈平安到底還是向著餘大儒行了禮。

餘大儒笑著受了,這才看像一旁一動不動的謝笙。

趙青雲見狀,忙出口道:“還不快見過餘大儒,你跟著沈平安私進書院也就罷了,難道看到師長都不知道行禮的嗎?”

“他是我哪門子的師者,也配?”謝笙輕蔑的看了兩人一眼,“我可從來沒聽說過蜀州還有一位餘大儒,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看上去謝麒站在太尉和太子那邊,謝笙站在皇帝和那位不知是誰的殿下那邊,不管最後誰勝了,謝家都不會有太大的損失,仍舊屹立不倒。可作為一個父親,手心手背都是肉,謝侯哪個兒子也不想失去。

也正是因此,謝侯理解了周老爺子的急迫。

這兩年正是太尉勢力如日中天的時候,謝麒看似站得更高,卻是人在山巔,山腹已空,如有大動,便是摧枯拉朽。

小滿看似前程已定,在皇帝心裡卻隻是考量人選之一。謝侯是斷不敢將所有的寶,都壓在皇帝的善心上的。

謝侯想了一夜。太尉絕不可能長久,謝麒想要保住了,生機或許還在幼子身上,所以謝笙必須保證能入皇上的眼。

謝侯心裡對謝笙生出了許多愧疚,分明幼子才三歲,不該承擔這麼多的事情的。

“爹?”謝笙有些疑惑,親爹這是怎麼了,進了門又不說話,該不會親爹有起床氣吧。謝笙努力的睜大了自己的眼睛,做出一副可愛的模樣,水汪汪的看著謝侯。

謝侯更揪心了,即便平日裡小滿表現得聰慧,也掩蓋不了三歲孩子的天性。上房揭瓦,貓嫌狗憎還是輕的,爬樹也算不得什麼,前次給他姑祖父臉上寫了大字,惹得他姑祖父罰他抄了好多頁的書。

要是謝笙知道謝侯心裡的想法,一定會大呼冤枉。上房揭瓦那是意外,本意其實是登高望遠,貓嫌狗憎這就算了,咱們家可沒這兩種動物,就有個雕兒你都不願意叫出來陪我呢。爬樹其實是因為有東西被扔上去了,想悄悄的拿下來,結果錯估了自己的三寸丁身材。至於給周老爺子臉上寫字……這是真的一時手賤了。

謝侯直接把謝笙抱了起來,憐愛的揉了揉他的頭發,才把他裹進了自己的披風裡,包的嚴嚴實實的:“外頭有些冷,小滿你乖乖呆著,等到了地方爹再喊你。”

“爹,您給娘說了嗎,我昨兒回來給忘了,”謝笙感覺到抱著自己的謝侯一僵,眉心一跳。

“你過會兒去和夫人說,我帶了小公子同去,”謝侯吩咐了伺候的人,才輕咳一聲,安慰謝笙道,“彆擔心,你姑祖父在呢。”

謝笙這才想起,昨兒周老爺子的確也在呢,定然是知道這事兒的,就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爹,南寨在哪兒啊?”

謝侯抱著謝笙,利落的翻身上馬,輕聲給謝笙解釋道:“南寨裡住的多是南族族人,多年來一直自給自足,少與外人往來。你好好和他們的小孩玩,多看看。南寨以女子為尊,你若見了,莫要驚慌。”

女子為尊?謝笙聽見這個詞,心裡不由得有些期待起來。

去南寨路途遙遠,謝笙等人早早出發,直到天大亮了才到。

謝笙被叫醒的時候,還覺得有些迷糊,一睜眼,就對上了一雙烏溜溜,十分靈動的眼睛。

“你醒啦!”那是個看上去比大姐兒稍微小一點的女孩子,穿著色彩豔麗的民俗服飾,頭上還戴著漂亮的頭巾,頭巾的角上還綴著銀飾。看風格,和現代的苗族有些相仿,卻又大不相同。

“哎呀,還沒醒呢,”那女孩子自我介紹道,“我的漢名是古娜。你可以叫我娜娜姐姐,你阿爸同我阿媽他們談事情去了,就叫我照顧你。”

“娜娜姐姐好,我叫謝笙,你可以叫我小滿,”謝笙發現自己正睡在一張竹床上,鼻尖嗅到的是滿滿的鬆香。謝笙下了床,才發現這竹床上鋪滿了曬乾的鬆針,隻在鬆針上頭鋪了床被,供人休息。

古娜見謝笙在看那床,便道:“是不是以前從來沒見過用鬆針鋪床的?”

謝笙誠實的點了點頭:“我剛剛睡著的時候就覺得很香,很舒服。娜娜姐姐,你們的鬆針就是曬乾的嗎?我回家也想這麼做了,給我娘試試。”

“給你娘?”古娜眼前一亮,看向謝笙的視線比之前添了幾分友好,“我阿媽說了,外頭的男人要是做什麼都能想到自己的阿媽,就像是我做什麼都想著我阿爸一樣,是孝順。可惜你太小了,不然我一定讓你做我的丈夫!”

這是什麼邏輯?謝笙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難道隻要孝順就是你的丈夫人選?

謝笙想了想,正色道:“我以後的妻子一定要我娘喜歡才行。”

謝笙說這樣的話出來,一個是隨心,另一個也是實在不清楚南寨風俗如何,倒不如直接把這事兒說斷。他看得很清楚,自己不會一直留在蜀州,所以他的妻子一定要是像李氏一樣,能周旋於京城貴婦人之間的女子才行。

其實要求不算高,也就是時下貴女們應有的教養。

古娜一怔,緊接著便笑了起來,她隻當謝笙是小孩子,卻也把這話放在了心上。

古娜提醒謝笙道:“我們寨子裡的小姑娘要是給你送花,你可千萬彆接,要是接了,你娘就得見她了。”

謝笙聽罷,忙不迭的點頭應下。古娜又誇了他一句,才帶他出了門。

南寨隱藏在大山深處,依山傍水,空氣清新。不過才出了門,謝笙就覺得精神一震。

“好漂亮!”

入目所及,是錯落有致的吊腳樓,主體材料都是竹子做成,下頭養著牲畜,上麵住著人,頂上蓋著厚厚的鬆針。

古娜本是領著謝笙往阿媽那裡去的,見謝笙看見寨子好奇,就小聲的給他介紹。不過古娜很聰明,隻給謝笙說些建築用的東西,其他往深了去的地方卻半點不提。

謝笙不以為意,隻把自己當做真正的小孩子一樣,看到什麼稀奇東西都要問一問。

謝笙本來也是想要找小孩子玩的,隻是還沒等他和古娜說出口,就看見不遠處山路上走來了兩個孩子。

大的和大姐兒年紀相仿,背著好大一個背簍,裡頭滿滿當當,步履維艱的走著,不時還回頭看一眼。小的比謝笙還小一些,流著鼻涕,渾身臟兮兮的跟在後頭,卻已經懂事,知道撿起姐姐不小心掉下的草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