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合一(2 / 2)

繼室子的為官路 戚華素 16134 字 4個月前

李氏這是幾乎杜絕了謝笙身邊一切不必要進丫鬟的路子。謝侯無法,隻得應了。

謝笙卻覺得沒什麼,他本來就不喜歡被丫鬟服侍,等懂事之後,身邊基本上就是一個男仆跟著處理。如今身邊不相乾的女性少些,他還更自在。

“就按娘說的,”謝笙拍手道,“我不喜歡身邊太多丫鬟。”

“哦,為什麼,”謝侯饒有興致的問道。

“老師說了,書中自有顏如玉,看書不就好了,”謝笙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逗得李氏謝侯都笑了起來,整個氣氛為之一鬆。

“胡說,書就是書,怎麼會有顏如玉,”謝侯故作嚴肅道,“莫非以後要你娶媳婦,你還要娶一屋子書不成?”

“可是我好好念書,科舉得中,身上有了功名官職,難道不好?”謝笙不服氣道,“我挑媳婦不要彆的,就要和阿娘、姐姐一樣的,娘肯定會幫我掌眼。”

“歪理,都是歪理,”謝侯嘴上說著謝笙,臉上笑容卻止也止不住。李氏的人品他是極信任的,大姐兒的教養也好,而這兩人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的女兒,他一時也自得起來,“說的也是,旁人怎麼比得上你阿娘。”

李氏聽了謝笙誌向,心裡正歡喜,不妨謝侯說了這麼一句,臊得她臉都紅了:“在孩子麵前,說什麼呢!”

那日穀中對話,以謝笙的歪理宣告結束,之後謝家人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回了家。

從那一日起,李氏和大姐兒、周夫人幾個就忙碌起來。或是打絡子、或是做衣裳,又或是成日裡把謝笙要帶走的東西重新翻出來,好生查點一遍,時不時的又往裡麵加些東西。等到謝笙看到的時候,自己要帶走的行禮,已經從幾個箱子,變成了幾車的東西。

謝笙隻打眼瞧著,就覺得頭疼。這些都是長輩的慈心,不能推拒,何況裡頭大都是李氏等人親手做的,哪一樣都少不得。

這些日子謝笙自己也並不輕鬆,他一麵不能放鬆了自己的功課,一麵還要好好想想自己到時候有什麼禮物可送長輩兄長。

一家子人都因為這樣或是那樣的事情給忙得團團轉,似乎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是奢望。

皇帝的信是過了夏至沒幾天,就得了的。皇帝果然私下告訴了謝侯,叫他帶上朱家兄妹和謝笙一道進京。也說了叫謝侯仍任蜀州刺史,隻是卻升了半品,成了正四品的中州刺史。

這兩年在謝侯治下,蜀州人口愈發多起來,與周邊少數民族的關係也極好,甚至還和南寨建立了聯係。蜀州如今稱一聲中州,已是名副其實。

因夏日炎熱,皇帝許謝侯過了處暑再走。那會兒已是秋日,若輕車簡行,想必能在八月初進京。

蜀州有周老爺子在,皇帝相信不會出什麼亂子。何況謝侯已經六年沒在家中過中秋、過年,總要叫他好歹過上一個節氣。皇帝急著給兒子選伴讀,便擇了中秋之前。

本以為要年前才走,不成想生生提前了幾個月。李氏顧不得傷心,趕忙讓底下伺候的人也加入進來,給謝笙縫製衣裳,準備禮物。

謝侯瞧著東西太多,便先把自己的東西也混著送了些回京城,免得到時候路上為車馬所累。

定邊侯府本就在京城,謝麒又在太子身邊做伴讀,得到消息隻會比謝侯更早。

這一日正趕上次日旬休,謝麒要收拾了東西回府,不妨被太子叫住。

“太子殿下,”謝麒規規矩矩的行了禮。

太子眼中滑過幾分滿意,虛扶了謝麒一把,才道:“本宮都說過了,你隻稱本宮為表哥便是,自家兄弟何須如此多禮。”

“禮不可廢啊,”謝麒被叫了起,才滿臉笑意道,“您雖是我表哥,可也是我朝儲君。您親近我,免了我的禮,我卻不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仗著您的寵愛就肆意妄為。”

“你這哪兒叫守禮,分明是不識抬舉,”太子身後,跟著高家的嫡次子高祺。

高祺和謝麒年紀相仿,是更親的表兄弟關係,隻是名字讀音相似,一山不容二虎。又因高家勢大,一向認為自己勝過謝麒。偏生不管是太子還是他祖父,都在謝麒的事情上有所偏好,讓他惱得不行,平日裡便總陰陽怪氣的和謝麒說話。

太子聽慣了他們的官司,早學會了充耳不聞。

“今兒本宮得了消息,說是父皇已預備讓謝侯回京述職,算算日子,今年應是能回京過中秋的,”太子眼中帶笑,又似乎彆有深意,“聽說你有一嫡妹,隻比你小了兩歲?”

謝麒心裡一個咯噔,臉上笑容不變:“回殿下的話,正是。當初大姐兒還在京中時,也是常一起玩鬨的,如今多年不見,也不曉得她今次回不回來。”

“若不回來,那可真是可惜,”高祺嘴裡念著可惜,眼裡卻滿是幸災樂禍。

太子如今已有十四,高貴妃正忙著給他選太子妃,如今已經是把京城的閨秀都劃拉遍了。而且,除了太子妃,還有太子側妃、太子嬪和太子良娣的名額呢。

高祺可是聽說了,謝家嫡女要是被高貴妃瞧上了,便是現在年紀還小,也定會給留一個太子嬪甚至是太子良娣的名額。若不回來,可就什麼都撈不到了。

高祺心裡念著,又不禁想起先時見過的謝家庶女,那個是個越長大約標誌勾人的。上回喊一聲高二哥哥,直把自己半邊身子都喊的酥了,要不是謝麒突然出現……

太子也覺著有些遺憾,謝侯雖是親戚,卻是堅定的保皇黨。謝麒身為定邊侯世子,也隻是未來的定邊侯,若能得了謝家嫡女,更添一層紐帶,這謝寧便是再不甘願,也是實打實的太子黨,必須幫著自己說好話。

何況謝寧如今的嫡妻是李氏女,在清流之中有不小的權威的李家,難道還能不幫自己的外孫女婿?

要是讓太子來說,就算謝氏女是個貌醜無鹽的母夜叉,他也願意接進宮裡來,給個高位供著,偏生高貴妃總說不急,還有更好的。

麵對高祺的挑釁,謝麒連半個字都不回,叫高祺隻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沒意思得很。

太子很快叫散了,謝麒好脾氣的和高祺道彆,各自上了馬車。

馬車簾子一放下來,謝麒臉上就出現了些古怪神色。一麵知道了自己父親要回來,心裡高興,一麵又因著大姐兒被人惦記上而不爽快。至於高祺,他是一貫忽視過去的,並不放在心上。

等到了侯府裡頭,謝麒衣裳也沒去換,徑直去了老夫人處。

頭一回,謝麒顧不得給打簾子的丫鬟們說聲謝,就來到了老夫人麵前。

“這是怎麼了,急匆匆的,”謝老夫人揮揮手,叫屋子裡伺候的人都下去。

“祖母,爹要回京了,”謝麒看謝老夫人一時愣住,便小心的解釋道,“方才我離開之前,太子殿下特意同我說的,皇上已經許了爹回京述職,約莫在中秋之前能歸家。”

“那個不孝子終於舍得回來了?”老夫人氣得直接砸了杯子,一轉眼又直接落了淚,“也不曉得給家裡送個信,還要太子殿下同你說了,咱們才知道,隻怕他是要忘了咱們祖孫倆了。”

謝麒被唬得趕忙給老夫人擦眼淚:“祖母,快彆這麼說。往年爹哪一年不往回送述職的折子?皇上都沒許他回來,許是今次爹也不曉得能不能成,未免叫咱們空歡喜一場,才沒先送信的。不然您隻瞧著,等爹收到準信兒了,必會給家裡來信的。”

“果然還是親父子,心裡就是向著他的,”老夫人麵上滿意,摟著謝麒心疼起來,又叫了人去謝麒屋子裡拿了衣裳,讓謝麒去耳房梳洗。

等謝麒走了,老夫人才歎了口氣。

一貫在她身邊伺候的老嬤嬤上前輕聲道:“侯爺都要回來了,老太太您還唉聲歎氣的,若叫那起子賤蹄子聽見,歪曲了您的意思,在侯爺麵前胡言亂語,可怎麼是好。”

“我可不是說他,”老夫人覺得有些不得勁,“那李氏領著孩子,一去也是六年,平日裡書信禮物雖然不少,到底是離了心。”

這話一出口,那老嬤嬤心裡忙怪自己多嘴。

“太太心裡還是念著您的,這三五節氣的孝敬,還有哥兒姐兒的禮物,哪一時沒有按時送來?您且寬心。”

“也罷,便是不寬心又能如何,”老夫人閉了閉眼睛,不在意道,“總不過是恨上我老婆子了。叫底下人收拾屋子吧。”

“老太太可不能這麼想,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世子爺平平安安過了七歲,就都大好了。太太一向孝順,這些年也把侯爺身邊打理的妥帖……”老嬤嬤眼尖的瞧見謝麒出來,忙收了話頭,高聲道:“世子爺換上這身,可真俊!”

老夫人立刻看了過去,直把李氏拋在腦後,不再理會。

等到大暑之前,謝侯的信才送到了謝老夫人手上。

“老太太,今年恐隻侯爺和笙哥兒回來,不過同行的還有順安伯府的哥兒姐兒哩!”

見謝笙兩人打定了主意要去書院,沈平安也就不再勸,隻是放慢了自己的步子,與二人同行。路上也有一些蜀州書院學子從一旁經過,都是帶著笑和沈平安打招呼的,可見趙青雲故意針對沈平安,也並沒起到多大的作用。

沈平安下意識的遠離周老爺子,走在謝笙身邊,看著謝笙在經過小溪的時候,沒像他們一樣一步一步的走,而是蹦蹦跳跳的踩著石頭過,不由感歎了一句:“我方才還覺得你不說話成熟,如今看來,也還是個小孩子。”

“我在外麵說話的方式都是和我爹和老師學的,”謝笙都這麼過了三年了,早就不會因為彆人說他幼稚而不好意思,畢竟他才三歲,偶爾成熟還能說是學著大人說話,一直成熟就說不過去了。

謝笙吐了吐舌頭,看了周老爺子一眼,又招手把沈平安叫到自己身邊,對他耳語道,“我教你個法子,若是以後再有像那個趙青雲一樣的人,他學他的老師,你就不會學你爹、你老師嗎,跟誰沒個師傅似的。”

沈平安在心裡默念一回,也發現這個辦法極好,誰小時候沒有學過家裡大人說話做事啊。對於沈平安這樣的大孩子來說,模仿大人,更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隻是因為之後有了蒙師,再進學念書,也就慢慢忘了小時候的那些樂趣。

“好兄弟,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呢,你給我出了個這麼好的主意,我一定得好好謝謝你才行,”沈平安想了許久,也沒能想到謝禮,“你家缺錢嗎,我挺會賺錢的,你要是願意,可以入股啊。”

聽了這話,倒是謝笙自己驚訝了,連著周老爺子也不自覺得將視線放到了沈平安身上:“你學了這麼久,不準備考科舉?”

周老爺子一開口,就像是課上的師長,而周老爺子斷句的方式,和謝笙剛剛和趙青雲說話有異曲同工之妙。沈平安一聽就知道,謝笙剛剛給自己說辦法,不是空口白牙,而是他自己用著的確好用的。

沈平安下意識的拿出了平時自己老師的姿態來,可麵對著周老爺子,沈平安從氣勢上就弱了:“小可本就出身商家,自小精於此道,還尚未想過科舉之事。”

看著麵前幾乎變了一個人的沈平安,周老爺子好笑的看了謝笙一眼,卻沒有對沈平安的想法做任何評價。

“你若已經有了想法,大可與你父母商議,但若要走科舉一路,便莫要沾染商道,”周老爺子這話,倒是真心實意。

沈平安既然能被蜀州書院的山長收為弟子,資質定然不差,若是浪費了實在可惜。可周老爺子更明白,這世上的路有千千萬,唯有自己親自選擇的才不能後悔。隻是這樣的好苗子,若是以後決意走科舉,卻被人舉報說行商與民爭利而隕落,就太過可惜了。

之後的路途,並沒人再說話,幾人一道行至山門前,沈平安才發現,自己的老師和其他幾位在書院中德高望重的大儒都靜靜的等在門外,他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師,這兩位是我方才遇上,也想到書院來的,您彆看這個孩子小,他可聰明了……”

看著麵前滔滔不絕的沈平安,在場的大儒心裡都浮現出一句話,傻人有傻福。

“閉嘴,”蜀州書院山長喝止了沈平安,這才領著眾人行到了周老爺子麵前。山長激動得直接跪到了周老爺子麵前,生生磕了個頭,“學生鄭才見過老師。”

場麵一時寂靜下來,這個鄭山長做成這樣,那他身後的大儒是跪好呢還是不跪好呢。其實這幾位大儒都蠢蠢欲動,可關鍵是人家是座師和學子的關係,你平白無故的磕個頭,也沒人要啊。

謝笙見狀,忙故作小聲道:“老師,您不是說您隻給我找了一個師兄嗎,怎麼這裡又來一個。”

謝笙一開口,相當於把全場的視線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周老爺子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去扶鄭才:“鄭山長快快請起,老師萬不敢當,三人同行,達者為師,餘不過癡長了些閱曆罷了。”

周老爺子手上用了幾分力氣,鄭才無法,隻得從地上起來。

後頭沈平安看得目瞪口呆,自己老師竟然也會有這麼不要臉麵的時候?這兩人到底是什麼人啊!

“周大人過謙了,”另一名不知名字的大儒上前,“周大人主持幾屆科舉,堪稱桃李滿天下,且個個都是我朝棟梁之才。鄭山長曾拜周大人為座師,自然是應當稱一句老師的。”

那人說的冠冕堂皇,也滿心以為周老爺子會就此認下,沒想到周老爺子卻道:“如今隻有周庶人,可萬萬沒有什麼周大人。鄭山長既然拜了周大人為座師,就自去尋周大人去,餘此生隻收了兩名弟子,一人尚在京中,一人便是這才進了師門的黃口小兒,可再沒有第三人了。”

周老爺子這話說得,把方才謝笙拉過去的視線全都又拉到了自己身上。一句黃口小兒,自己直言謝笙年少無知,也讓旁的人無話可說了。

這些個大儒平日裡都是千裡挑一,能言善辯的人才,如今麵對著周老爺子,竟都覺得自己嘴笨舌拙,不堪造就了。

要細細說來,其實也是因為周老爺子之前乃當朝尚書,更是皇帝寧願違背了太尉的意思,將他送往蜀州的,從身份和德行上來說,周老爺子對於這些人完全能稱得上“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何況蜀州雖然偏僻了些,卻大都是擁護皇帝的保皇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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