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一顆心慌得厲害,她看著對麵的男人,口乾舌燥,想解釋,卻為時已晚。
她遲疑的時間甚至不到一秒鐘,僅憑這半個呼吸不到的時間,沈危便斷定她不是他要找的人,這是何等敏銳的覺察力,看來沈危並非是她想象中的那樣好糊弄,白露隻能認栽。
但她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抱歉剛才我走神了,沒聽到您的問題……”白露這才拿起桌麵上的文件,掃了一眼之後,目光流露出恰到好處的詫異,“這是?”
但事情沒有遵循她以為的走向,隔著一張餐桌,兩人接下來的談話完全不在一個維度世界。
男人收起笑容,一板一眼道:“你在騙我,我最討厭有人騙我。”
真是活見鬼,白露心想,他到底何以這樣肯定!
白露蓋上手中的文件,正要遞給他解釋一番,她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對麵的男人卻沒有想理會白露的解釋的意思,他修長的手指輕握住桌麵上的透明水杯,端起來。
然後‘嘩’地潑到了白露的臉上。
白露:……
男人放下水杯,注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吐出兩個字:“騙子。”
“你——”白露狼狽地站起身來,帶翻了身後的椅子,聲音大得吸引了整個餐廳裡的客人,望著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白露連忙垂下頭去,以免被人認出來。
她恨恨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頭發都濕透了。
他是神經病嗎?!居然潑女人水!
“先生女士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服務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快步走過來,滿臉微笑地說道,目光觸及到沈危剛剛放下的空水杯,服務生眼中泄露一絲慌張。
——千萬不要在餐廳裡鬨事啊,這先生長得如此好看,脾氣居然這麼暴躁。
沈危說:“把我的車開過來。”然後從皮夾裡認真點出一遝百元紙幣,遞給了服務生,禮貌道謝:“謝謝你。”
服務生見到這麼多小費,霎時兩眼放光,態度殷切得不得了,而且這位先生的聲音實在是太好聽了!
作為高檔餐廳裡的服務生,接待的都是高級人士,但從未有客人像眼前的先生這樣客氣溫和,這不由得往服務生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好感,他感受到男人骨子裡透出的誠然的尊重。
方才一定是這位女士惹惱了他吧,服務生多看了對麵的女士兩眼,十分雙標地想。
“她結賬。”沈危臨走前,還不忘認真地叮囑服務生,一副絕不讓騙子花自己半毛錢的樣子。
服務生:“好的先生!”
透過窗戶,白露目送男人上了一輛黑色路虎,墨鏡下的眼睛通紅,簡直要吃人。
她不僅被一個男人潑了滿臉水,甚至還要結賬!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讓人憋屈的事情,白露臭著臉抽出幾張人民幣,狠狠甩到了桌子上。
這麼下頭這麼摳,也就一張臉看得過去,怪不得死那麼慘!見到沈危之後,白露隻希望陸柏睿能儘快行動,炸死這個混球!
沈危從餐廳回來後,助理被迫用整整一個周末的時間,看完了《以家人之名》的第一期和第二期,並且在眼睛報廢之前,終於成功找到了沈教授要找的人。
“這樣低級的錯誤,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沈危神色很認真,不過沒有生氣,雖然看起來沒有半點威懾力,助理知道他絕不是在開玩笑。
“騙子想,將錯就錯。”沈危輕輕哼了一聲:“結果,被我發現了。”
助理很給麵子,捂住嘴十分詫異的樣子叫道:“天哪!她居然這麼壞,教授,您是怎麼發現的?”
沈危認真地用食指,指向自己的太陽穴位置:“因為我這裡很聰明。”
助理老母親寵溺臉:“是是是,我們沈教授是最聰明了。”
沈危皺眉:“……倒也沒到這個程度。”自我認知極為清晰。
工作研究上的事情沈教授的聰明程度是無人可及,但是除去工作以外的所有事情嘛……對於沈教授剛才說的話,助理不敢苟同。
“對了,”沈危那除工作外一向對旁的事情漠不關心的大腦想到一件事情,吩咐助理說:“那個叫白露的騙子,不要讓她演女一號了,把她踢出劇組去,我不想在電視上看到她。”
助理‘唰唰’記到自己的行程本上:“好的教授,我馬上就去辦。”頓了頓,拿著筆抬起頭來:“教授,您不是從來不看電視的嗎。”
沈危蹙眉:“這不重要,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講話。”
“好的教授,我會跟那邊打個招呼的。”助理說完,正色道:“對了教授,我找到那些文件的真正主人了。”這次可不能再出錯了。
沈危放下手中的咖啡,麵容上流露出‘你這次做得不錯’的表情:“第一次見到白露,我就知道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什麼?助理眨巴眨巴眼睛:“您是怎麼知道的?”也就是說,在第一次見麵沈教授就知道他找錯了人?上帝給沈教授關上了一扇門,卻打開了一扇直覺之窗?
男人目光有些懵然,眸間大霧四起,霧蒙蒙地道:“我也不知道,隻是一種直覺,她本人與這份報告的文字風格,沒有半點相像之處。”
而且,吃飯的時候她一直偷偷看他,這讓沈危很不爽。能有如此豐富學識和超前意識的智者,不該是這樣一個凡夫俗子。
助理卻搖搖頭,在心裡想:“有誰能不對著沈教授的臉發呆?沈教授性子純情,對待人際關係上還是有些太想當然了,人都是凡夫俗子,世界上有不愛錢的,唯獨沒有不愛美的。就算真的找到他要找的人,那人也未必能叫他另眼相看。”
有了一次出錯,第二次助理熬夜看完了《以家人之名》的第一和第二期,確定肯定沈教授找的人,就是這個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孩,江離,他的計劃如下↓
首先通過一頓肯基基的大餐引誘翟嘉聯係他最好的朋友兼死黨舒浩森,旁敲側擊或者直麵出擊,總而言之最終目的是要到江離的聯係方式,然後安排跟沈教授見麵。
既然有這層關係,何必再找其他人,何況這一層關係顯得親近些,大家都是朋友。
然後進程死在了第一步,因為舒浩森得知好友目的之後,竟是死活都不願意給江離的電話,甚至連微信都不給!
翟嘉深深懷疑自己跟舒浩森之間從幼兒園玩到小學四年級的友情,一時間口不擇言道:“舒浩森,你認識她才多長時間,難道在你心裡她比我重要?”
“兄弟,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好兄弟,那你就不要問這樣傷感情的問題。”肯基基快餐二樓靠近窗戶的位置上,舒浩森死死捂住自己懷中的手機,拒絕將微信、電話展示在翟嘉眼前。
順便他還想問一句,翟嘉你是不是狗血電視劇看多了,居然問出這種問題,你以為你是狗血八點檔的女主角嗎。
舒浩森渾身上下散發出出一股寧死不屈的頑強精神。
他要誓死捍衛江離姐姐的微信!
見狀翟嘉歎了口氣,悄悄轉頭按壓了一下耳麥,沒幾秒鐘回過頭來,深深地歎了口氣,眼圈飛速地紅了,“好兄弟,實話跟你說了吧,其實不是我跟你要江離姐姐的微信,是我表哥想要。”
“也許這很匪夷所思,但是,接下來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肯基基一樓,旋轉玻璃門後,同樣靠近窗戶的位置,年輕男人放在筆電上的五指懸空,靜靜聽著從耳麥中傳來的翟嘉的動靜。
坐在他對麵旋轉座椅上的助理吸了口冰可樂,同樣心中很好奇翟嘉口中所說的‘萬無一失’的‘征服’舒浩森的辦法。
耳麥中傳來翟嘉故作正經的聲音。
翟嘉:“我一直沒告訴過你,其實我還有個表哥吧?”
舒浩森此時還沒有完全放下自己的防備,沒預料到對方怎麼突然之間就轉換了話題,小腦袋點了點,懵懵地:“好像是,但是這跟我們說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嗎?”
“你問到點子上了,我表哥看過江離姐姐的綜藝之後,就成了江離姐姐的粉絲,可、可是……”翟嘉說著,語氣忽然哽咽起來,似乎觸及到什麼悲傷的回憶,眼淚像是出閘的洪水,從他臉蛋上滾滾而下。
舒浩森不由得被這股悲傷的氣氛感染,微微往前俯了俯身,問:“可是什麼啊?”說得怪嚇人的,他從來沒見翟嘉哭過,除了打不過他的時候。
“可是前幾天醫生說,我表哥撐不了多長時間了,他在剩下日子裡的唯一願望,就是能擁有江離姐姐的聯係方式,微信電話號碼支付寶都行!他隻想見她一麵!”翟嘉的語速越來越快,他紅著眼眶站起身來,越過桌子握住了舒浩森剛吃過雞翅油膩膩的手,恰好落一滴眼淚砸到他的手背上。
“這是我表哥唯一的願望,所以為了滿足他的願望,我隻能找到你幫忙了,表哥剩下的時間不多,作為我唯一的好朋友,你能幫我完成他的心願嗎?”翟嘉握住舒浩森的手緊緊的,很用力。
舒浩森的眼睛也紅了,他不僅眼睛紅了,人也傻了:“你、你說的是真的嗎?你表哥真的是江離姐姐的超級粉絲?他快要……死了?”
這麼小的人還沒有經曆過生離死彆的大事。
剛才還說翟嘉電視劇看多了,現在電視劇中的狗血情節忽然應驗到自己身上,一時間舒浩森有些難以接受,他表情怔怔的,在腦子裡一遍一遍地捋。
翟嘉是他的死黨,他的表哥是江離姐姐的超級粉絲,現在他得了重病,彌留之際唯一的願望就是見偶像一麵,多麼感人啊。
如果讓江離姐姐知道的話,她也一定會答應的。雖然還沒有問,但舒浩森莫名肯定。
舒浩森用手抹去好友眼角的淚水,將油膩的痕跡留在翟嘉白嫩的小臉上,信誓旦旦地說道:“你放心吧,江離姐姐很善良的,如果知道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她一定會同意的。”
然後小聲地在心裡加上一句:也不會怪我的。
“真的嗎?”翟嘉感動地握住好友的手,轉而愁眉苦臉道:“但是如果她不同意呢?”
舒浩森聲嘶力竭:“那我們就一起下跪求她!”
翟嘉:真是個好主意。
樓下,沈危手指在桌麵上敲了幾下,聽到耳邊傳來的話,不由麵露欣慰:“不愧是我的表弟。”他漂亮的一雙鳳眼看向對麵的助理,莞爾道:“他很聰明,很像我,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