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江離自然也聽到了,她看到江衡垂目看向手機屏幕,瞳孔一縮,似乎被內容所震驚到,然後愣在了原地。
江衡的肩膀後湊上來一顆腦袋,江離一眼看到他手機屏幕上的打款信息,眼睛微微地亮了:“他打過來了,所以他不是騙子?”
“怎、怎麼可能不是騙子,”江衡額頭流一滴冷汗,“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更有問題!”
又是江離知識觸及不到的盲區,“為什麼,你剛才說他不會打錢來,但他打來了。”又說人家是騙子,邏輯去了哪裡。
“這短信一定有問題!”江衡信誓旦旦地說道,眯起眼睛盯著彙款銀行信息,“我已經下載了國家反詐app,這種低級彆的伎倆,騙不到我的。”
江離靠在一旁,抱起手臂:“你怎麼證明?”
江衡低下頭,指尖飛快地在屏幕上操作著什麼,對江離解釋道:“如果我真的能從這張餘額所剩無幾的銀行卡中成功轉出一百萬的話,那才能證明這筆錢是真的。”
“…………”過了一會,江衡對著屏幕上新收到的銀行轉出信息發呆,右手握著手機,大拇指懸空在屏幕上方,好幾分鐘都沒有動,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不對……”江衡依然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對這心存疑慮,他狐疑道:“一百萬而已,還不夠你一部綜藝的片酬,他既然知道你的身份,肯定是想用一百萬當誘餌釣更大的魚……這一招的真實目的,其實是先讓你放鬆警惕。”
他舔/舔唇角,眼神泛出銳利的光:“讓我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江離:“謝謝,收到了。”
沈危:“不客氣,能幫到您是我的榮幸。”
“……”
江衡:“真能裝,說話這麼紳士,對麵指不定是個地中海大胖子。”
一旁的人投以不明所以的眼神——所以呢?
看到江離這幅不知人間疾苦的單純樣子,江衡就感覺到一陣發愁,目光看向手機,幾絲愁緒很快轉換成為對騙子的憎惡,他不由得咬牙切齒地說:“這人不是殺豬盤就是變態。”
江離有些興致缺缺,“這句話你已經說很多遍了。”
“我要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不會是想約你見麵吧。”江衡做出一副沒聽懂的樣子,再次發送過去一句話:“謝謝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該怎麼感謝你?”
釣魚是吧,看看誰釣誰。江衡也來了勁,他絕對不能被那邊的人比下去,他也必須讓江離知道,那頭的人是個騙子。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那邊很快發來一句:
“我想見您一麵,有些學術上的問題想向您討教。”
江衡輕扯唇角,笑容嘲諷,還學術上的問題,此時不得不回顧一下殺豬盤之前發送過來的個人簡曆——
目前任職華國人工智能戰略研究院特聘專家。
華國……戰略研究院,還特聘專家。這牛吹得可真夠大的,是真不怕閃了舌頭。
“他居然說想跟你探討一下學術上的問題,”江衡搖搖頭,低笑道:“這難道還不明顯嗎?”
他把江離當成是什麼,連探討學術問題這麼爛的理由都找的出來,他以為江離是什麼專家嗎?
簡直太扯了。
江衡說:“他約你明天見麵,你覺得有必要見嗎?”
其實他也很忙,要準備熟悉劇本,麵試經紀人,但江離的事情同樣重要,用明天一頓飯的時間讓江離長個教訓,也算是值得。
江離居然點了點頭,這讓他有點詫異,思考再三,遲疑著道:“你喜歡這個樣子的?”
說著調出殺豬盤的照片,在她眼前晃了晃,憑心而論任何人看到這樣一張照片,都很難將自己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她喜歡也很正常。
畢竟,不過是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孩子。
江離一不像彆的同齡女孩般熱衷打扮自己,二不逛街,從沒見過她對什麼東西表現出狂熱的喜歡,她甚至連簡單的興趣愛好都沒有。
這個年紀,不打扮不逛街沒有興趣愛好,(尤其也沒見多熱愛工作),喜歡看好看的男人,這有什麼不對勁嗎?很正常嗬。
以她的年齡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江衡握緊手機,心中卻忍不住湧起深深的擔憂。
江離做出‘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樣子,然後重複了一遍:“明天要去。”
“好吧。”對視之中,最終還是江衡敗下陣來,也許她隻是覺得好玩,如果是殺豬盤,明天恰好以此事例讓她見識一下行駛多種多樣的騙子,如果不是的話……
“不可能,一定是騙子。”江衡盯著手機屏幕上男人過分俊俏的臉,指尖不停放大回縮,試圖從放大的細節中找到一點這是P圖的證據,許久之後終於放棄了,殺豬盤P圖的技巧十分高明。
看一眼還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江離,江衡用決絕的語氣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他倒要看看,這個殺豬盤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
“她同意跟我見麵了。”沈危抬起頭,揉了一下長時間盯著手機屏幕而變得酸澀的雙目,彎起唇角。
完全沒有看到沈教授與江離接下來聊天內容的助理雙手合十,向老天爺祈禱:“希望這次不要出什麼差錯。”
他明明覺得江離的語氣有些不對勁來著,希望那隻是他的錯覺。
“這身怎麼樣。”次日早上八點,距與江離約定好見麵的時間還有三個小時整,沈危又換了一套西裝下樓,站在樓梯口,問癱在沙發上打電動的翟嘉。
男人臉色認真,一身純黑西裝襯得膚色更加冷白,身材四肢修長,比例驚人,宛如從畫報中摳出來的。
沙發上殺瘋了的翟嘉很費力才將視線從電視上移開,看到表哥的第一眼,下巴差點掉了下來,他上上下下將眼前的西裝男打量了一遍,揉揉眼睛問:
“表哥,你受什麼刺激了?”
大白天的打扮成這個樣,是要去見誰?
“你那身最愛的白大褂呢?”不是一向都不肯脫下來的嗎,今天倒是轉了性子,真是令人奇怪,什麼人能讓這麼固執的表哥做出改變。
沈危正色,漂亮的眉眼中卻含著幾絲小小的雀躍歡欣:“我,我要去約會,你覺得我穿這一身好看嗎,她會喜歡嗎。”
翟嘉還沒意識到沈危要去見誰,他早把那天的事情拋到腦後去,懵懵地問:“表哥,你跟誰約會啊?助理叔叔嗎?”
在翟嘉印象中,表哥身邊從沒出現過什麼女性角色,如果說他要去約會的話,對象是助理叔叔的可能性比是異性的可能大得多。
沈危不想理他了。但翟嘉扔下手中的電動,仿佛來了興趣一樣,眉眼飛舞地問:“表哥,你真的要跟女孩子約會?!”
“但是你從早上六點半起床後,已經換了不下十套衣服了,”翟嘉轉過身,兩手臂疊在沙發靠背上,腦袋墊在上麵,問出心中所問:“……約會不都是女孩子打扮的嗎?”
沈危走過來,冰冷的食指點上他的腦門,翟嘉的腦袋被點得向後仰去,沈危慢條斯理地說:“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誰說約會一定要女生打扮。”
翟嘉眨巴了下眼睛:“電視裡都是這樣演的,我們班裡語文老師跟她男朋友約會的時候會化妝,穿很漂亮的裙子,可好看了呢。”
沒吃過豬肉,但不代表沒見過豬跑,翟嘉一副‘你彆看我年紀小但我懂得可比表哥你多’的表情。
沈危歪了歪頭,一手插兜,右手整理了下領帶,忽閃著漂亮的眼睛說:“自然界求偶的都是雄性。”
“雌性在求偶事件占據主導地位,挑選強大的雄性延續血脈,繁育出優質後代,是雌性的本能和天性。”
“這不對吧表哥!”翟嘉撓撓頭,表示自己從沒聽過這樣的歪理。
“人類也是動物,我說的才是對,你講的是錯。”沈危睨了他一眼,重新對鏡整理領帶去。
翟嘉扒拉著沙發,獨自思考了一會,然後他發現自己難以跟表哥溝通,且表哥的這一套理論他居然完全難以反駁,於是隻好悶悶地轉過身去打遊戲了。
“我不跟你說了,表哥你的領帶太花裡胡哨,我不喜歡。”
鏡前,沈危輕哼了聲,懟他一句:“你喜不喜歡有什麼用。”
翟嘉:……
傷心了。
*
由於江衡和江離的身份,地點選在了餐廳二樓的包廂。
江衡百無聊賴,殺豬盤還沒有到,他一手擔在座椅靠背上,另一隻手耍手機,點進熱搜,忽然看到白露的大名掛在熱一。
“白露不再是《青雲劍》女主?”江衡直起身子,正色起來,接著往下看去。
今天早上八點,有網友發現《青雲劍》官博刪除了此前白露將飾演女主一角的官宣微博,此時再搜索,完全看不到白露的半點信息。
緊接著,官博艾特了圈內二線小花江雨萱的微博,正式官宣江雨萱作為《青雲劍》女主,江雨萱也很快點讚轉發了官博的微博,接受粉絲們的祝福。
江雨萱實力過硬,在國民中口碑良好,童星出道,如今入行已進十年,這些年參演了大大小小不同的角色,但想要躍上一線大花的行列,還是差了一部大爆的作品。
對於江雨萱來說,這算是求仁得仁,但對於白露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白露事先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作為《青雲劍》的女一號,她居然是在微博上看到熱搜才知道自己被臨時換掉,何其諷刺。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到底是誰指使的。
——沈危,那個神經病教授。
白露在床上僵坐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開門。”謝尋站在門外,低著頭,眉頭蹙成一個‘川’字。
“不用你管。”白露輕輕地、咬牙切齒地說,她早把門反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此時的樣子。
本以為女主這個角色是她的囊中之物,沒想到居然因為一個早死的配角從中作梗,使角色落到一個根本沒在書中出現過的女星頭上。
根據原書中的劇情,這個角色本是她的才對!
白露緊緊攥住床單,指甲深陷掌心,她沒感覺到一絲疼痛,隻覺得這個世界荒謬至極,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
明明在遇見江離這對姐弟之前,任何事情都能順她的心意:穿書之後,年幼的她精心策劃了一場車禍,讓已經跟謝父離婚的謝母被撞成了植物人,以免她回來憑借兒子謝尋威脅到母親正牌謝家夫人的身份;她苦心經營,終於能讓謝尋那個冷漠利己的商人父親這麼多年對自己視如己出;而謝尋,這個整本書中最陰鬱偏執、亦正亦邪的角色,都被她治理得服服帖帖。
她的人生軌跡一直都很明朗,她是徹徹底底的人生贏家,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主角。可怎麼偏偏遇到江離之後,一切都變了呢。
白露甚至隱隱生出一股可怕的感覺,江離正在吸取她作為女主的氣運,跟江離比起來,自己算哪門子女主?
沒有了能讓自己一躍成為一線大花的《青雲劍》,接下來等著她的又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