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 / 2)

摩登代嫁[民國] 小謝娘 7092 字 3個月前

睜開眼,才發覺是幻夢一場。她依舊在乾燥溫暖的牢房之中,不過與之相似的,是她真的與韓江雪漸行漸遠了。

轉頭來,月兒卻心下一凜。她剛剛聲聲呼喚的人就站在她的身邊,手裡端著那裝著冰淇淋的瓷碗,冷眼睨下來,沒有說話。

想來他都聽見了吧……月兒赧然,自己終究是個沒出息的家夥,總把最脆弱的地方展露給這個男人。

韓江雪走向前去,坐在床沿:“這麼有骨氣,渴死都不肯吃一口冰淇淋?”

月兒心中有氣,你放那位置,又束著手腳,我拿什麼吃?可此刻絕不是打情罵俏的好時機,便隻能硬著頭皮彆過臉去,不把自己的虛心顯現出來。

韓江雪伸手將月兒臉頰上的亂發撫了去,用勺子盛了一勺冰淇淋,遞到了她的嘴邊:“好了,想和我拗下去,也得先活著,彆渴死了。”

冰淇淋早已化成了奶湯,但對於月兒乾燥的口腔而言,無異於久旱逢甘露。

她略有抗拒,又貪戀那清甜的味道,仔細想來,此刻彆彆扭扭,不變是欲拒還迎的把戲了麼?她無意再去撩撥他的心弦,於是老老實實受著,張嘴吞下了那一勺奶油湯。

韓江雪低頭想要吻去她唇角的殘漬,但最終隻是用指尖輕撫了去。

“江雪……你打算鎖我多久呢?”

“到死,你願意麼?”韓江雪眉眼未抬,隻攪動著手中的冰淇淋湯。

“可這對於我們來說,有什麼意義?”

韓江雪眉梢一挑:“意義?人活著又有多少意義呢?你被我鎖在這,你就是我的。你的身體是我的,你的靈魂就永遠困在這了。我們可以在這裡聊過往,聊未來,聊你和我,□□,吃飯,喝酒……你說沒有意義?”

韓江雪的喉結山下滑動著,似乎在隱忍著某種難以抑製的情緒。

半晌,他冷靜了許多:“月兒,說真的,我也不知道這鐐銬能鎖你多久。到底什麼,能讓你徹底放下過去,願意心甘情願地留在我的身邊。我想過和你要個孩子,失敗了。我也想過我們不妨在這裡要個孩子——”

他苦笑一聲:“可是如果我現在強迫你,你一定會恨我吧。”

他慢慢回頭,看向月兒的雙眼:“你就那麼在乎那個過去?那個或許會對我們帶來威脅的過去?連再試一試,都不願意麼?”

月兒長久保持一個姿勢,雙臂已經發麻。她輕微扭動了自己的四肢,鐐銬撞擊,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韓江雪恰好看見了她手腕腳踝處的磨傷,說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有辦法,能讓你擺脫過去呢?”

月兒抬頭,看向韓江雪,不明所以:“欺人容易,欺己太難了江雪……過去就是過去,如何能擺脫得了呢?”

“死。”

韓江雪頓了頓,重複了一遍:“死——一了百了,於死人而言,過去是什麼樣的,都無所謂了。”

他眸光清冷,寒意逼人,湊近月兒,低啞著嗓音問道:“為了脫離我,你什麼都放得下麼?”

月兒無法不將這段話視為一種威脅,這種威脅顯得韓江雪有些急切得過分了,有種窮途末路的辛酸。

可這威脅於月兒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並不美好的解脫呢?

至少她一死,韓江雪便沒有了任何牽絆。他可以放開手腳,去做他想做的事業,不必再為她分心,不必受旁人威脅,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月兒乾脆利落地點頭,她同意了,長痛不如短痛,好過在這裡彼此惦念又相互折磨。

韓江雪麵對月兒的乾脆愣了一秒,但他很快便咬了後槽牙:“好,我們現在就去。”

韓江雪掏出鑰匙,三下五除二地將月兒身上的鐐銬除了去。月兒坐起身扭動著手腕,她還想蜷著身子去搓一搓泛紅的腳踝。

卻在伸手的刹那感覺自己被囫圇個地抱了起來。

仍舊窩在他的懷抱裡,仍舊是貼心地將她的手腳藏在了他寬厚的鬥篷當中。

隻是眼底的眷戀與愛憐,再也沒有了。

月兒閉上眼,呼吸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她突然覺得死在這樣的懷抱裡,是死得其所了。

帶著她一生最為貪戀的東西離開,求仁得仁。

韓江雪一路抱著月兒,出了牢房,出了監獄。司機與副官一溜小跑跟在後麵,怯生生地詢問是否需要坐車,都被他眼風掃過,閉上了嘴。

秋風凜冽,寒冷異常。邪風灌進鬥篷當中,凍得月兒打了個寒戰,怕韓江雪發現了,隻得竭力忍著。

他腳下一滯,低頭看向月兒,板著臉將鬥篷扯緊了,繼續借著月色向前走去。

終於,在獵獵寒風之中,他抱著月兒,走到了城外的一處池塘邊上。

他垂眸:“想好了?”

對於死亡,任人如何堅毅,也定然不會毫無畏懼的。月兒又有何異於常人的魄力呢?但她還是思量了片刻,咬著牙,點了頭。

這一次的韓江雪毫無遊移,隻冷言:“遂你心意。”

說罷,雙手著力,向外一拋,月兒應聲落水,轉瞬便沒入了無儘冰涼的池塘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