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2 / 2)

摩登代嫁[民國] 小謝娘 10353 字 3個月前

二人說笑間,飛機也愈發平穩了,機艙上的人開始了攀談,前排竟有一位穿著西裝的男士前來搭訕。

月兒感覺後脊骨都僵直了,她此刻無比緊張,又不知該如何婉拒了。

月兒對於男人故作幽默的笑話隻能尷尬淺淺一笑,可這絲毫沒有影響到男人的興致,仍舊天南海北地侃侃而談,讓月兒煩不勝煩,卻又不知該如何擺脫。

槃生在一旁看得不耐煩,幾欲開口,卻又都被月兒眼神製止了。槃生性子愣,開口若傷人,必然引發衝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人少錢多,於異鄉還是和為貴。

終於,在男人講了一個不知在哪本古籍上引經據典來的笑話之後,月兒終於連敷衍的笑都沒有了。既不好笑,又顯得過分掉書袋。

那位男士一臉真誠地看著月兒,等待著月兒的欣賞和笑意,可最終,什麼都沒有等來。

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味道,月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象征性地乾笑幾聲。

可是她的耐心也被一點點耗儘了。

就在月兒不知所措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陣嗤笑聲,是老者的笑聲,略帶滄音,厚重卻又沒什麼力氣。

“小夥子,不妨回去休息一番吧,彆浪費那個力氣了。既不好笑,又不經典,想靠著嘴皮子討女人,還得再練練。”

月兒回頭,見那老者,一身素服,長髯長眉,皆是純白。略有一點老年斑,卻並不見皮膚有過多的褶皺,雙眸清亮極了,精氣神十足,倒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

那男人被這般評價,心中自然有些不甘,起身討教:“敢問老先生,尊姓大名,作何等學問,對晚輩又有何指教?”

那老人家淡然一笑:“沒學問,不指教。就是覺得你聒噪得緊,惹我生煩。年紀輕輕,歲數不大,眼神卻不怎麼好。勸你彆費力不討好了,人家夫人看不上你的。”

夫人……男人略有錯愕。

月兒亦然有些驚愕,她雖然已為人婦,可年歲並不大,長相又顯小。此次出門,為了不過分招搖,任何首飾都沒戴上身,甚至連結婚戒指都放在家裡了。

如此一來,如何得知她是為夫人呢?

“沒帶結婚戒指,卻總是去觸碰左手無名指,看來是習慣使然,我說的對麼?”

月兒抿嘴頷首表示同意,那男人登時如泄了氣的皮球,沒了動力,隻得尷尬一笑,找了個借口,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月兒略舒了一口氣,算是過了一劫。可她心中仍有隱憂,這不過是遇見了位附庸風雅的紳士,不管這紳士真假,但好歹不是潑皮無賴。

接下來的路途上,又會不會遇到登徒浪子呢?

月兒以為從北京到昆明的飛機,便是起飛在北京,降落在昆明的。到了飛機上才知道,這般長途,需要在中途降落兩次,加兩次油。

如此一來,月兒便提前感受到了降落的滋味。

當飛機俯衝過雲霄的時候,月兒才明白起飛時的不適感如同毛毛雨一般。月兒與槃生緊緊握著手,近乎能尖叫出來一般。

月兒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宋小冬與莊一夢會再三阻攔她坐飛機了。

心肝脾肺腎都塊一股腦地從嘴裡飛出去了。月兒不知道飛機降落是一個緩慢下降的緩衝過程,她雙眼緊閉,滿腦子都是大頭朝下,飛流直下九萬裡的波瀾景象。

隨著咯噔一下的震動……下落的感覺慢慢消失……良久,月兒看向窗外,才意識到……降落了。

驚魂甫定的月兒看著已經嚇得眼睛都直了的槃生,又環視了一周機艙裡的乘客,大家的表情也都不比槃生好到哪兒去。

月兒心有餘悸,槃生嚇得快散了三魂七魄,但勝在年輕體壯,二人在第二段航程過後,便開始慢慢恢複適應了。

可其他人卻顯得艱難許多了。

有人暈機暈得厲害,直接嘔了出來,本就封閉狹小的機艙內空氣愈發難聞。令人作嘔的味道猶如瘟疫一般,引得其他人也紛紛乾嘔起來。

月兒拿著帕子抵著鼻尖,試圖用香水味抵過那難聞的氣息。

就在這時,身後卻傳來了一陣肉香味……讓月兒及一眾乘客紛紛回頭觀望。

這當是有如何之忍耐力,能在這般境地裡吃得下東西?

原來,是剛剛那位仙風道骨的老者,從行李當中拿出了半隻燒雞!

燒雞的肉香味,香水的淡香味,混雜著嘔吐的味道,讓眾人差點把胃都直接吐了出來。

然而那老者隻是淡然一笑,巋然不動,優哉遊哉地撕了個雞腿吃了下去,時不時還兀自呢喃:“年輕人啊,得多鍛煉體魄啊。”

經過兩次降落,在這段旅途的最後一段航程之中,大家漸漸麻木,五感跟著失靈了,適應了機艙裡的環境。

就在月兒因著疲憊和缺氧漸漸困乏,即將睡去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的椅子開始劇烈的顫動,身後傳來了“嗚嗚嗚”的聲音。

月兒在機場的時候聽過遇到“氣流”會有劇烈的顛簸。她不懂氣流,但知道顛簸,大概就如同她在馬場騎馬一般吧……

此刻她本能地以為遇到了顛簸,驚坐起看向旁人,卻發覺旁人仍舊昏昏欲睡,唯有她的椅子在顫動異常。

月兒趕忙回頭看去,那老者此刻已經翻了白眼,周身抽搐著,雙腿不住地踹動著月兒的椅子,似乎想要傳達什麼信息。

老者同排的另外一位旅客也意識到了老者的不正常,驚叫了一聲:“他……他是不是心臟病?”

月兒趕忙起身繞到老者身旁,老人意識已經開始越來越模糊,從月兒的經驗來看,不像是心臟病突發,更像是……噎著了!

老人緊攥的手中仍舊握著一段雞腿骨,不過是半截的,並不完整。

月兒趕忙喚了聲槃生:“過來幫忙!”

二人皆是瘦小身姿,費了好大力氣將老者從椅子上抬到了空地上平躺。月兒跪在他身邊,用手抬起他的下頜,幫老者清理了呼吸道,老者的意識仍舊十分模糊。

從旁看著的眾人七嘴八舌,有人喊道:“哪能這麼平躺著呢?倒過來,拍後背,興許能吐出來!”

月兒起初並不理會,後來被嚷得心煩不已,一個眼風掃過,那人竟登時便閉了嘴。他也想不明白,如此身姿單薄的女子,到底如何有著如此大的壓迫感的。

月兒回過神來,一手握拳抵於臍上兩橫指處,另一手握住此拳快速向上衝擊,月兒的所有醫學知識全部來源於實踐,她不甚懂得是怎樣的原理,也不知為何會有用。

但最終,老者在肺部受到了幾番衝擊之後,一股氣流衝破了雞骨頭的一夫當關,將那一截腿骨伴著濃痰,一同嘔了出來。

在月兒為他摳出了嘴裡的異物之後幾分鐘,老者終於緩過神來,慢慢蘇醒。

這一次,在方才還對著機艙內唯一女性乘客帶著一絲猜疑或是桃色幻想的其他乘客都不得不對眼前這位女士刮目相看。大家的神經都緊繃於老者的生死,竟然都忘了暈機,一時間機艙裡傳來了短暫的掌聲。

老者也在恢複了一會之後,大喇喇一笑:“這位夫人,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到了昆明,老夫一定要請您吃飯,好好感謝您一下!”

月兒搖頭笑著:“算了吧老人家,您呐,還是少吃一點吧。”

眾人跟著哄然一笑,飛機也終於落在了昆明。

月兒站在昆明街頭,腳踏著她從未曾想過會有朝一日來到的西南土地,本能地生出一股茫然來。

完全不通的語言,街麵上從未見過的民族服裝,接下來,月兒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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