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2 / 2)

胭脂 少地瓜 12037 字 3個月前

胭虎將隋氏死狗一般拖開,抬腳便將那扇木門踹得粉碎,“姐,姐!我回來了!”

“虎子!”胭脂淚流滿麵,下一刻姐弟二人便抱頭痛哭起來。

趙恒和後頭跟進來的朱嫂子等鄉親都十分氣憤,叫罵聲不絕於耳。

“兄弟,江姑娘,此處不是久留之地,還是速速離了的好。”

趙恒也算看明白了,這家當家的是靠不住了,後娘又陰毒刻薄,已是留不得了。

“出了什麼事,將我這樣匆忙的拉過來!”正說著,就見人群中分出一條道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被個孩童扯進來,頗有威嚴的問道。

“村長!”

眾人都恭恭敬敬的喊了聲。

村長?

趙恒心頭一動,忽然衝眾人抱了抱拳,“諸位鄉親,我乃江重誠小兄弟之義兄,今日想請諸位及老村長做個見證,這婦人驅逐繼子,又試圖買賣繼女,著實可惡,若繼續放縱,豈不是令惡人越發囂張了?”

出了這樣的事,莫說胭虎,就連他都看不過去,若他們隻是走了,豈不是便宜了隋氏這蛇蠍心腸的毒婦?

可偏偏她身懷有孕,著實打罵不得……

可巧村長來了,便叫趙恒心頭迅速蹦出來一個法子。

眾人紛紛稱是,又義憤填膺的叫村長嚴懲。

村長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是撚著胡須看趙恒,“這位是?”

按理說,家醜不外揚,他們村中的事,是不好叫外人插手的,哪怕是義兄,不還是外人麼?

又交代了幾句之後,趙恒才同村長回屋,眾人見不過才出去了一會兒工夫,村長對這什麼義兄的態度竟變得天翻地覆,不免私下議論,可一來村長積威甚重,二來這江家的義兄氣勢逼人,實在不像尋常江湖人,竟沒有一個敢發問的。

胭脂被喂了幾口水,胡亂吞了點吃的,又有了指望,已經略緩過來,多重刺激之下,竟有些異樣的精神。

她喘了幾口氣,先對趙恒道謝,又掙紮著要起身行禮。

“妹子不必客氣,你我並不是外人。”趙恒一把按住她,隻覺得手下竟隻剩一把骨頭似的,又見前幾日還活生生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如今竟蒼白乾瘦,不由自主的起了幾分憐愛。

也不知為什麼,胭脂一見他就覺得安心,當即滾下淚來,將當日事情三言兩語分說明白,又咬牙切齒道:“還有那人牙子,跟隋氏一同受了人家幾百兩銀子的好處,這樣的事情做了不知多少起。我命好,可誰知有沒有其他人受害?若叫那婆子走脫了,我死不瞑目!”

眾人聽得心驚膽戰,又一聽足足幾百兩銀子,都是倒抽一口涼氣,驚得直了眼。

村長就有些為難。

這處理一個村婦倒罷了,他也做得了主,可抓人?那是官府的事情,他確實有心無力呀。

哪知下一刻,就見趙恒點點頭,果斷道:“如此,你們先收拾行李,咱們即刻就走。進城之後我先寫個狀子,去找知縣大人分說,請他即刻拿人!”

人牙子都是事先在官府備案的,既然知道她住在城中,又有胭脂敘述的體態樣貌,捉拿起來不難。

一聽他似乎還同知縣老爺有什麼往來,眾人越發驚懼不已,村長對著他的腰也彎的更厲害了。

胭脂被心頭一把火燒的疼,聞言也有了指望,當即道:“趙大哥,此處便有紙筆!”

說著,就親自去將紙筆翻出來。

“也好。”趙恒當即展開四寶,竟是下筆如有神,片刻一揮而就。

胭脂略瞧了幾眼,見那字跡工整至極,又帶著武人特有的肆意狂放,當真字如其人,令人心生敬仰。又聯想到村長前後的態度轉折,對趙恒的背景越發好奇。

等狀子乾的當兒,胭虎已經將姐姐的東西收拾了個七七/八八,稍後便徑直進城了。

胭脂也知事情到了眼下這一步,她也不得不跟著弟弟走,便對趙恒苦笑一聲,“趙大哥,日後便要叨擾了。”

趙恒爽朗一笑,“無妨,本就是自家兄妹,何來叨擾之說?徐二哥前兒還直嘮叨,說若是妹子你也去便齊全了,如今豈不正好?”

胭脂隻當他在想法子寬慰自己,也不當真,隻在心中盤算起來,日後該如何謀生。

縣令有求於趙恒,本就怕他日後以此做要挾,正巧見他所報不過須臾小事,竟歡喜起來,當下簽發令牌,命人即刻去將那婆子抓了,又果然從她家中搜出來幾百兩雪花紋銀和一紙文書。

人證物證俱在,不容抵賴,那婆子吃了幾棍,忍不住疼痛便鬼哭狼嚎的招了。

誰知後頭劉捕頭竟又帶人從炕洞子裡搜出來額外兩個箱子,裡頭也是白花花的銀兩和各類文書,展開一看,不由得驚呆了。

竟都是諸如此類的拐賣人口!

又見那其中許多紙張已然微微泛黃,可知是有年頭了的,真不知曾有多少無辜良民殘害在這惡婆子手中!

縣令先怒後喜,略一盤算便知道這是天上掉下來的政績,若是做得好了,少不得驚動上頭,自己可不升遷有望?因此審問起來越發賣力。

胭脂一行人卻是等自己的案子了解就走了,因縣令和氣,上下配合,證據確鑿,案子當庭就結了,著實快得很。

因裝載貨物不少,趙恒他們雇了兩條大船,一條滿載的貨船,一條上下兩層的客船,底下倒也堆了些貴重的貨物。

水手起錨,不過須臾就正式入河,但見河水湯湯,河麵開闊,趁著水麵升騰的霧氣和兩岸黃葉,當真美不勝收。

又有各處往來船隻,穿梭不絕,有捕魚的,有撒網的,還有扯著嗓子唱曲兒的,著實熱鬨。

胭脂長到這麼大,頭一回坐船,擁有這般美景在前,她卻無心欣賞,一雙美目隻盯著漸漸消失在視野中的青山鎮,又朝小蓮村的方向望了一回,隻覺心緒翻滾。

她這就,這就走了?

當真世事難料。

一時又想到生母早逝,父親疼愛,他們姐弟如今卻又要寄人籬下,前路茫茫,心中又酸又痛,真個百感交集。

她驟逢大變,又壓抑許久,更兼心思細膩,如今都擠在一處發作起來,當晚竟就發了高熱。

胭虎急的要哭,徐峰也有點手足無措。

他們都是行走江湖的糙老爺們兒,且不說一年到頭不生病,便是有點什麼,胡亂吃些水酒,熱熱的泡個澡,蒙著被子睡一晚發發汗也就過去了,哪裡知道這嬌滴滴的女孩兒家病了該如何應付?

“大當家的,這可如何是好?”

趙恒想了一回,先去叫人取了藥,徐峰一看就急了,“大當家的,這都是咱們吃的虎狼藥,妹子這樣嬌弱,如何使得?”

行走江湖的,尤其是趙恒這樣讀過書的,都是略同醫理的,他先給胭脂略把了脈,又想了一回,道:“如今咱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距離下個鎮子少說還有兩日路程,妹子的高熱等不得。我先酌情將這劑量刪減一回,先試試看吧。”

胭虎哽咽著嗯了聲,就去替他準備去了。

事到臨頭,實在彆無他法,也不能坐以待斃,隻好放手一搏了。

好在胭脂雖然是個女兒家,可平日也辛勤勞作,身體底子很不錯,如今灌了猛藥,結結實實發了一身汗,先後三床被子都被打濕了,半夜就不燒了,趙恒等人都狠狠鬆了口氣。

徐峰就笑拍著胭虎的肩膀笑道:“你們姐弟倆都是有後福的,日後必然遇難成祥,逢凶化吉,再也沒有不好的了。”

胭虎含著眼淚點點頭,胡亂摸了摸臉,也笑了,“那就借二哥吉言。”

雖然不發燒了,可胭脂到底傷了元氣,難免有些虛虧,胭虎就日夜守著,又親自下河捕魚與她熬煮魚湯補養身體,三五日下來倒也長出了點肉,眾人看著都各自歡喜。

如今既然出來了,總得想法子活下去才是,胭脂得空算了算自己的身家,統共隻有十一兩四錢銀子,再就是些個針線、衣裳、筆墨紙硯等物,以及上一回處理好的厴粉,再多就沒了。

十一兩多錢,聽著不少,可一旦出門在外的,也就不經花了。

稍後船靠岸進行補給和相關買賣,胭脂還特意去了一趟針線鋪子,又扯了幾尺上等好布,準備沿途也做些買賣,等回頭安定下,也好有本錢做些個胭脂水粉的販賣。

見她身子剛好就開始忙活,趙恒不免勸慰,“妹子隻管安心休養,你也是讀過書的,豈不聞凡事都有個輕重緩急?”

胭脂笑笑,“讓兩位哥哥受累了,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再說,我也忙活慣了,驟然歇著還有些不適應哩。”

趙恒還未開口,徐峰就洪鐘一樣的聲音就響起來:“妹子,你不知道,大當家素來抱打不平,此等義舉便是恨不得車載鬥量,人人都要報答,他卻哪裡受的儘!”

胭脂抿了抿嘴,也不說話。

趙恒略一思索,“若實在無事,略做些活計解悶兒也就罷了,隻彆累壞了身子,都是自家兄妹,太客氣反而生分了。”

這個姑娘很有些主見,性子也倔,眼下雖跟著出來了,隻怕一時半會兒拗不過來。

胭脂果然燦然一笑,“我自曉得,多謝大哥。”

她本就生的美麗,大病一場之後又平添幾分嬌弱,這樣的笑便如帶露花蕾,令周遭一切美景都黯然失色了。

趙恒腔子裡一顆心忽然就不聽使喚的砰砰亂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