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1 / 2)

胭脂 少地瓜 11008 字 3個月前

歡喜歸歡喜,不過等胭脂冷靜下來, 細細盤算了需要買的東西之後, 這熱度也就退的差不多了。

衣食住行,如今除了行之外, 哪裡不要錢呢?

自己姐弟倆的衣裳、被褥, 雖然鏢局裡會給準備些, 不過到底不夠使的, 而且好些私密的貼身衣裳也不好假手他人。再者, 兩個人也都還在長身子, 十分廢布。

筆墨紙硯燈火蠟燭, 還有那各色零碎,單看著不多,算下來也是個不小的數目。

因厴片還有幾日才到,胭脂也不願閒著, 先將各色香料都買夠了,又去瓷器鋪子訂了一批瓷瓶。

之前沒想過手脂陰差陽錯能賣出這樣高昂的價格, 她用的還是最不起眼的樸素白瓷瓶, 如今倒顯得配不大上了。

好馬配好鞍, 既然賣得這樣貴,倒不好在包裝上吝嗇。

手脂、麵脂、油胭脂、甲油,眼下她隻做這四樣, 先是四個款式, 再有前兩者香氣不同, 後兩者顏色不一, 自然式樣也得區彆開來。每種隻要幾十個,加起來也就數百,因此瓷器店的掌櫃的並不敢怠慢,細細詢問款式。

胭脂想了一回,如今市麵上現有的香料多以茉莉香、梔子香、梅花香、梨花香和玫瑰香五樣為主,脂粉顏色也以正紅、粉紅、橘紅、紫色為多,心下便有了主意。

“勞煩掌櫃的記一下,我要扁圓罐子和長條粗頸兩種款式的,其中罐子上繪茉莉、梔子、梅花、梨花和玫瑰圖案的各五十個,長頸的瓶子要正紅、粉紅、橘紅和紫色各五十個,統共四百五十個。”

掌櫃的用心記下,又親自找師傅過來繪了草圖與她看,連瓷器外頭要的花樣都帶著的,兩邊商議修改了幾回就定了。

大慶朝瓷器製作工藝十分成熟,胭脂要的又沒甚大技巧,隻是簡單造型而已,所以價格也不高。又因她要的多,且往後還可能繼續訂貨,掌櫃的主動讓了幾文。

“江姑娘,這帶花的須得上色,不帶花的又通體帶顏色,玲瓏剔透,得燒出釉來才好看呢,多少要花點工夫。姑娘要的多,往後也常來,也不多要你的錢,便算作八文一個吧。若換作旁人來,斷然沒有這個實惠。”

胭脂也覺得合適,道了謝,約好五天後叫人送到鏢局後門,便痛快交了一兩半的訂金,回頭收貨檢查無誤後再將另外一半付完。

掌櫃的也是個有心人,問明白用途之後便笑道:“姑娘這般大才,未必不會一鳴驚人,何不取個名號一並燒在上頭?來日也好有個出處。”

盧嬌聽後眼前一亮,撫掌稱妙,“是呀輕容,取個名字吧。”

如今小打小鬨也就罷了,可眼見著這買賣一日比一日強,回頭人家問起來,沒名沒姓也不好。

胭脂也覺有理,又想起前幾日大雪紛飛鋪天蓋地,天地間一片蒼茫,忽然心頭一動,“寒香沁,就叫寒香沁吧。”

自古冬日梅花寒香,幽幽沁人心脾,雖不爭不搶,卻令人無法忽視,便是寒香沁了。

回去的路上,胭脂又去書肆買了幾刀“善書紙”,外加一塊上等雲煙墨,一支兔毫筆,又花了一兩四錢零九個銅板。一來二去的,剛到手的十二兩多銀子就隻剩五兩了。

那善書紙乃是前朝一位大書法家改良過的一種高檔書寫用紙,用這種紙寫出來的墨跡凝而不散,且曆經多年還色亮如初,不易蟲蛀,非常適合保存資料。

一分錢一分貨,青竹紙一刀隻要幾十文,而這善書紙卻要一百六十文,當真天差地彆。

盧嬌平時雖不大寫字,但似乎對文房四寶之流並不陌生,見胭脂一下要了這樣多,不由得好奇道:“你要這麼多紙做什麼?練字也有些大材小用了。”

胭脂的眼神略微黯淡了一瞬,不過馬上就笑著答道:“不瞞姐姐,祖父也曾是愛書之人,家中多有市麵上不常見的奇書,隻是後來……如今正巧有時間,我就琢磨著將以前背會的書都一一默寫下來,豈不比去外頭到處搜羅來的強?”

如今日子漸漸步入正軌,她也該將素日東西都一一撿拾起來了。

盧嬌點點頭,“是這個理兒,難為你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心氣兒。”

胭脂噗嗤一笑,斜眼看她,“你也怪沒個羞臊的,這般老氣橫秋,也不比我大幾歲麼。”

兩人笑了一回,胭脂見天色不早,便道:“勞煩姐姐今兒陪我出來一趟,時候也不早了,這會兒家去也趕不上午飯,倒不如就在外頭吃了。”

盧嬌笑道:“眼見著是能掙錢的人了,這般財大氣粗起來。今兒潮濕的很,我要吃陳家羊肉鍋子,裡頭加了不少藥材呢,最能防風除濕補氣。再叫兩個劉家鍋塌子,好不好?”

“好好好,你是姐姐,你說了算!”

再說高夫人。

從香粉宅家去之後,高夫人當晚就用了手脂,並依照張掌櫃所言,隔水預熱之後取來勻麵,次日果然肌膚細膩有光澤,似乎連眼角的細紋都淡了不少。

荷花捧著鏡子奉承道:“如今夫人越發年輕了,奴婢以後可要鬥膽喊一聲姐姐。”

高夫人已經年過四旬,可她才不過十來歲年紀,若是能姐妹相稱,自然是高夫人麵相年輕得很了。

高夫人又敷粉,便覺比以往都更加服帖,肌理間也不卡了,且看著更加自然紅潤,不由的滿意一笑,轉頭就叫人備車,親自拿著那兩瓶包好的手脂去拜見徐夫人。

她去時已有一人在場,二人四目相對,均看到了對方眼底的挑釁和不屑,竟隱約有些雷電相逼的架勢。

首座的徐夫人梳著家常發髻,穿著一身秋香色的常服,並未如何塗脂抹粉。隻是她素來好心性,不與人爭強鬥勝的,雖已年過半百,可瞧著也才四十歲上下的樣子。

徐夫人叫丫頭奉茶,笑道:“難不成你們是約好的?怎的今兒來的這樣齊全。”

高夫人才剛要開口,先到之人卻笑盈盈搶白道:“夫人說的哪裡話,高夫人凡事講究,心思奇巧,那都是獨一份兒的,似我等見識淺薄之人著實跟不大上。”

高夫人冷笑一聲,不甘示弱的說:“鄒夫人這話有些意思,世事艱難,又何苦自貶?便是你見識淺薄些,鄒大人不也沒嫌棄麼?當真是患難夫妻,情誼深厚。”

鄒夫人的臉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她乃沂源府通判鄒玉安之妻,早年十分貧寒,是她四處幫人漿洗衣物才勉強過活。後來鄒玉安時來運轉,得了上官青眼,這才一步步立了起來。

那鄒玉安與高亭一文一武,同為從六品,因身家、經曆十分不同,相互間便很有些互看不順的意思,連帶著她們二人每每見了也是明爭暗鬥、唇槍舌劍。

徐夫人隻是淡然的笑,慢條斯理的吃了半盞茶,這才不緊不慢的道:“你二人每每見了便要說話,感情這樣好,當真叫人羨慕。”

高夫人和鄒夫人聞言同時一噎,再看對方時便如同看一隻死蒼蠅,真是說不出的難受。

徐夫人何等人物,如何看不出她們之間的不對盤?不過是徐大人身居高位,下頭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隨意站隊豈不亂了綱紀?故而徐夫人才揣著明白裝糊塗,不願意摻和表態罷了。

三人沉默著吃了半晌茶,徐夫人又笑著道:“如今天越發短了,又下了雪,我也不大愛動彈,虧著你們時常來同我說笑,不然當真是悶壞了。”

吃一塹長一智,高夫人連忙搶白道:“夫人說的哪裡話,我仰慕夫人已久,您不嫌棄我聒噪就罷了。”

頓了下,又親自從荷花手裡端了個錦匣出來,“因胭脂用完了,昨兒特意出門采買,誰知胭脂沒買到合適的,竟意外發現了新式手脂。我已用過了,細膩柔和,幽香沁人,不似藥鋪裡賣的那樣苦澀難聞,著實不凡,特拿來與夫人分享共鑒。”

鄒夫人就酸溜溜的瞅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高夫人素來講究,尋常俗物入不了你的眼,想來這小小手脂也價值不菲吧?”

徐夫人推辭道:“既是你買的,我又哪裡好奪人所愛?”

高夫人不著痕跡的剜了鄒夫人一眼,笑得越發舒展了,“隻是尋常脂粉罷了,若夫人用得好,也是它的福氣。再者,便是尋常百姓間,若是關係好的,也時常會互贈些個胭脂水粉之流,哪裡就當個事兒了呢?夫人無需介懷。”

鄒夫人娘家、夫家俱是窮鬼,又是些沒頭腦的莽漢武夫,時常拿著自家日常用度說事兒,如今更是變本加厲,竟連點脂粉都不放過了。

哼,真是脫不了的窮酸!

因隻是兩瓶手脂,徐夫人推脫不掉,隻得收了。

今兒天陰霾霾的,早起就不見日頭,約莫是要下雪,徐夫人沒出聲挽留,高夫人和鄒夫人也不敢多待,又吃了一盞茶,不鹹不淡的說了些閒話就告辭了。

二人都是坐馬車來的,雖然皆是同品敕命夫人,然高夫人娘家夫家財力都頗雄厚,便是一架馬車也裝飾的華麗非凡,強壓著沒逾越也就是了。

相較之下,鄒夫人的馬車隻是尋常黑漆,一應車轅、門簾半點裝飾也無,又不時常翻新修整,就顯得寒酸的狠了。

兩人都扶著丫頭的手上了馬車,門簾放下來的瞬間還在互瞪……

晚間徐大人回來,夫妻二人同桌用飯時不免說笑,徐夫人就提起白日的事情,徐大人卻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也不是什麼要緊的物事,你若不收,他們反而又要折騰彆的法子。”

高亭夫婦二人祖上都是做買賣的,本性雖然不壞,可長期耳濡目染潛移默化的,難免沾了些商人鑽營取錢的風氣,有時候就過於圓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