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1 / 2)

胭脂 少地瓜 10641 字 6個月前

胭脂看了看那兩個乾瘦的女孩子, 再看看笑得一臉諂媚的人牙子, “來路正麼?”

“那是自然!”人牙子拍著胸脯道。

胭脂不信他,彎腰問那兩個女孩子,“還記得家麼?”

小一點的女孩子剛要張嘴, 又下意識的去看人牙子的臉, 下一刻便抖了一下。大點的女孩子將她扯到自己身後, 轉頭去瞪人牙子, 人牙子熟練地舉起手, 還沒打下去又看見胭脂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 便訕訕的放了下來, “野孩子,不教訓著點兒不成,萬一傷了姑娘您的花容月貌就不好了。”

蓮花脆生生道:“我家姑娘也是你編排的麼?”

人牙子在底層打磨,早習慣了被呼來喝去,也不著惱, 沒臉沒皮的笑了幾聲就縮到後頭去了。

這幾個小孩子倒是挺機靈, 胭脂點點頭, “就這四個吧, 不過我暫時帶不回去,還得勞煩你幫我好生養幾日,要給他們吃給他們穿, 彆凍著餓著, 回頭我要檢查的。”

人牙子下意識就覺得這女子是要賴賬, 不過還沒來得及吆喝就被一粒碎銀子晃了眼, “就按說好的,這幾個年紀小,又沒調/教過,回去之後我少不得得費力氣,一兩銀子一個,先給一半定金,回頭我看他們皮肉完好才給剩下一半。你先拿這點銀子去給他們買幾件棉襖,弄幾碗飯,不必太過吝嗇,結賬時你隻管將店鋪的票據收好了,多少錢我都補給你。”

親眼見著白花花的銀子了,人牙子這才將心放回肚裡去。他隻以為這美貌姑娘是嫌棄醃臢,且那些小崽子養幾日也有力氣,接回去就能乾活了,類似的事情也不是沒有,故而很痛快就應下來。

“姑娘且放心,不出五日,小人保管給養的白白胖胖的,隻不知到時您是親自來呢,還是小的送去府上?”

胭脂想了一回,“到時候我再來吧。”

房子還指不定什麼時候收拾好,且等等吧。

說到房子胭脂就忍不住響起周圍科舉的士子,而想起他們,又難免聯想到遠在小蓮村的江誌……

小蓮村。

數十年不遇的大雪封山已經五六天了,雖然村中青壯年都自覺輪流出來打掃,可地上積雪依舊能到成年人的小腿肚,除非要事,已經許久沒見過積雪的村民們都老老實實縮在家中,等著寒冬過去。

江誌一早就起來了,借著雪光在院中讀書,這樣可以省些燈油錢。

天氣太冷了,往年的棉衣都不大夠用,他分明抄書攢了些銀兩,卻都不舍得花,隻將棉被裹在身上,一邊小跑一邊大聲背誦,不多時手腳就都暖和過來,額頭也略見汗意。

鄰家的朱有才剛送了活兒回來,路過他家門口時忍不住出聲道:“我家暖和,過來烤烤吧。”

江誌笑著道謝,“不必了,我這樣便很好,一來強健筋骨,不至於毀在考場上;二來也記得快些,多謝多謝。”

見久勸不下,朱有才也不勉強,又寒暄兩句便趕著牛車家去了。

正好朱嫂子的飯也做得了,一家人圍著飯桌吃飯,朱有才便說起方才的事,十分感慨,“到底是經了事了,發誓必要考出來呢。”

朱嫂子立刻嗤之以鼻,“他也是活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朱有才是個厚道人,不大愛說人長短,聞言就道:“話不要這樣講,先前那女子雖不是好的,江誌對兩個孩子也還很過得去,平日裡抄書的錢大多不都偷著給了孩子們麼?為此那隋氏同他吵了不是一回兩回,你不還老去拉架麼!”

朱嫂子哼了聲,倒是沒否認,隻是又說起那媒人來,“唉,也是他倒黴,那樣老實的一個人。給他保媒的婆娘嚇都嚇死了,不敢出門,隻給人戳脊梁骨,你說個什麼樣的不好,偏偏弄個蛇蠍心腸的來,這不是叫人家絕戶麼!”

一家人又說了半日,兩個孩子隻不做聲,悶頭扒飯。

那邊江誌先讀了一個時辰的書,跑的也大汗淋漓的,這才去周圍撿了些柴火,又趁著熱乎勁兒,深一腳淺一腳的去鄰村老師家裡。

老師也不曾想他這樣風雨無阻,招呼他痛喝兩碗薑棗茶,將那幾篇文章都細細讀過,臉上便泛起一點笑意來。

“果然大有進步,”他捋著一把山羊胡,用筆在卷子上畫了幾個圈,“這幾處寫得尤其好,如無意外,即便你不得頭名,也少不了稟糧可吃。”

江誌一聽,大喜過望,忙一揖到地。

稟糧乃是成績最優秀的秀才,稟生才能享有的,非但可免費入府學就讀,且每月還有一定數額的銀子和糧食可領,故而下頭的人隻把這個稱謂稟糧。

須知一縣城之內可能有數百秀才,可能被選為稟生的也不過一掌之數,當真少之又少。

老師心安理得的受了,請他起來之後又放軟了聲音道:“你家的事,罷了,可見果然是禍兮福之所倚,有時候這壞事,也未必是壞事。先前你雖文筆出色,可到底太過和軟了些,哪裡能入得上頭人的眼?早前我便不止一次的說過,你們讀書科舉,圖的可不就是為官做宰麼?你隻一味和軟、遷就,難道就能辦成事了麼?下有刁民、上有酷吏,哪裡是一個和字可以了解的!如今你果然是看開了,不僅字寫得越發有骨骼了,文章也立起來,很有些氣派,可以一搏了。”

他說的誠肯,江誌越發感激不儘,又唏噓道:“回首往事,學生也自責不已,如今既然悟到,自然要倍加努力。”

“也好,”老師點點頭,又給了他一本冊子,“這是曆年來的三鼎甲的文章,尋常人我是斷然不舍得出借的。你且拿回去讀熟了,且不說來日你有底氣去見你那一雙兒女,老師也敢厚著臉皮依靠你哩!”

江誌也知這冊子難得,喜出望外的受了,果然拿回去細細研讀,才學文章越發出彩了。

再說遠在沂源府的胭脂,從人牙子那裡回來之後,就開始對著新買的料子發愁,連著比劃了三天才敢下手,那會兒困擾她多日的新式養顏澡豆,被她命名為玉肌丸的都做出來了!

小小一丸約莫成人半個指頭肚大,白底裡微微透著粉,用時沾水搓開,香氣撲鼻,可清潔並滋潤肌膚,去除老皮。不過不可多用,胭脂自己試了,用多了反而有損肌膚,火辣辣的疼,想來是效力太夠的緣故。

送到香粉宅當日,張掌櫃就忍不住先去後頭試了一回,回來後喜不自勝,“果然十分好用,先前我用外頭那些澡豆子、豬胰的,要麼淨完麵後緊繃繃的,不多會兒便乾到起皮;要麼就油膩膩的,好像沒洗乾淨似的。這個很好,既乾淨又軟乎,我呆了好久,摸上去呀,我這老臉還水潤潤的呢!”

胭脂笑道:“你不知花了我多少功夫!又是磨藥又是換方子又是自己似的,光是作廢了的那些就叫我肉疼。這一小盒是三十丸,算作一個月的分量,因為用的材料俱都十分珍貴,什麼麝香的,光成本就將近一兩銀子呢!”

之前她做的油胭脂和手脂等成本並不高,同樣一個月的分量,頂了天也就四五錢銀子,賣卻賣一兩半,堪稱暴利!

張掌櫃聽後倒抽一口涼氣,再看向手中小盒時已是滿臉驚懼,“竟這樣貴!難怪效果這般拔群,當真沒有白花的錢。”

頓了下,張掌櫃又對胭脂道:“可那油胭脂等物便已賣到一兩半,這個?”

按理說,自然該是貴的,可再貴……按比例,豈不是要三兩銀子?外頭還有多少人敢買?

這哪裡是洗臉,簡直是往臉上敷銀子呢!

就連最“心狠手辣”的張掌櫃都猶豫了。

胭脂道:“說實話,之前那錢我便賺的有些心虛,如今若再貴上天去,隻怕銷路有限。與其這樣,倒不如薄利多銷。我的意思是,這個也做一兩半,即便如此,扣掉人工,一盒也能賺個三四錢銀子,並不少了。且但凡買得起的多少都知道些,自然會明白這個是咱們讓了利,她們心裡也好受些,想來也能拉攏不少回頭客。”

說是薄利,可等她熟練了,幾天功夫做一回,一回就能裝幾十盒,這樣算下來也不少了。

待到來日雇了人,請他們來做,利潤又高了不止一層。

張掌櫃聽後連連點頭,又奉承道:“怪道人家都說須得讀書,這讀過書的姑娘行事做派就是不同,眼光這般長遠!我不過是出個地方,耍幾句嘴皮子罷了,既然姑娘你都讓步,左右我也是賺,還打個好名聲,何樂而不為呢?”

胭脂叫她說的臉紅,連稱不敢,張掌櫃卻正色道:“姑娘,你隻當我嘴上抹油,沒句實話,殊不知才剛我說的可都是掏心窩子的!如今這世道,笑貧不笑娼,為了銀子昧良心的事兒多著呢!你還這樣年輕,竟能說出那樣一番話,如何不叫人刮目相看?”

見張掌櫃眼神真摯,胭脂才敢肯定她確實是起了點真心的,倒沒繼續謙虛,隻是幽幽道:“早年母親在世的時候便時常告誡我,說人生在世,須得將眼光放長遠些,莫要被眼前蠅頭小利迷了心竅。便是父親,也並不拘泥,隻……”

她沒繼續說下去,張掌櫃卻肅然起敬,“令慈果然不同凡響,是個女中豪傑,怪道姑娘也這般出色。”

因胭脂說到自己父親時,隻起了個頭就停了,張掌櫃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倒不好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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