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1 / 2)

胭脂 少地瓜 11497 字 3個月前

鬆枝等人自小被賣, 看透人情冷暖, 遠比同齡人要成熟的多,如今有幸被胭脂買了,不光吃飽穿暖有熱炕睡, 每月還有幾百錢拿, 都是說不出的滿足。

不過幾日, 幾個人都不同程度的胖了, 臉上有肉, 眼中有光, 眼見著同剛來時判若兩人。

便是警惕心最強的梅朵也和軟了許多, 更彆提本就嬌憨的菊蕊,整日家張口閉口就是“姑娘如何”“姑娘如何”,將眾人聒噪的不行。

王嫂子聽見了就笑說:“既這般,如何不加把勁兒,成了姑娘的貼身丫頭豈不是更好?姑娘會的可多著呢, 你跟著出出進進的, 多少也長些見識, 日後出了門子也不怕沒活路。”

菊蕊羞紅了臉, 眼睛卻亮閃閃的,“我哪裡能成。”

“那有什麼不成的?”王嫂子道:“便是我家蓮花,一開始不也什麼都不會麼?如今跟著姑娘, 瞧著說話行事都像個人兒了。”

菊蕊搖頭, 有些黯然, “我哪裡比得蓮花姐姐。”

“有什麼不成的?”向來話不多的夏荷卻道:“姑娘這樣能乾, 一個丫頭畢竟不夠使喚的,到底要找。既然要找,為何不能是你?”

胭脂偶然間聽說,倒是愣了。

她的本意是挑幾個人幫忙做活,卻忽視了人各有誌,且天分不同,如此看來,以後還得繼續留心著。至於菊蕊到底能不能跟著自己,還得慢慢看了再說。

左右小翠兒等人年紀太小,在廚房也幫不大上忙,如今就都來胭脂的作坊幫工,每日勤勤懇懇,還跟著識幾個字,過得十分充實。

有了之前菊蕊的事兒之後,胭脂就格外留心這些孩子的特質,果然找出幾個與眾不同的來。

鬆枝到底年紀大些,為人又細心,無形中成了帶頭的,後來就連小翠兒等人有事也願意同他商議。

梅朵性子有些獨,待人卻極好,腦子也活絡,不管是識字還是學做事,兩撥人裡頭沒有誰比她更快。

小翠兒等人都是正常好人家出來的,爹媽也疼愛,終究天真了些,漸漸的竟有些被比下去,雖不差,卻也不算太出挑了。

轉眼進了一月,年關在即,外頭脂粉匣子賣的極好,多有人一口氣要十個八個的,頭一批根本就不夠那些熟客分的,胭脂得了風聲就緊趕著做第二批,甚至是第三批,越發不得空。

這裡頭,尤以玉肌丸反響最好。

因天冷,時下好些人冬日裡就不大愛淨麵,難免積了許多死皮,用了玉肌丸之後效果分外顯著,整個人都白了一層似的,頭一盒的一個月還沒用完的,就想著第二盒了。

張掌櫃已遣人送了幾回紅利來,便是夏霖府的杜掌櫃也接連催了幾回,胭脂每日差不多都要拿出小半時辰來總賬,偏蓮花又不大識字,對算賬也實在不擅長,難免有些手忙腳亂的。

這日,胭脂就單獨叫了梅朵來,進門就叫她去桌前坐下,“你們學識字、算數也有一個月了,今兒我便考考你。”

梅朵最是個爭強好勝的倔強性子,雖不知為何單獨考教自己,不過還是憋了股勁兒,“姑娘隻管出題。”

胭脂就說了些常用的詞語叫她默寫,還給了她算盤,叫她做了幾道算術,竟都對了。

胭脂看了幾遍,心裡有了主意,“梅朵,我知你是個有主意的,今兒便給你個機會,往後可願跟著我抄寫個冊子?”

如今作坊裡光是各色香料就有幾十種,更彆提諸如衣食住行各樣開銷,每樣雖不多,但十分瑣碎,每日進出加起來也有幾十兩。若是胭脂隻管賬去了,哪裡還有精力去做新的脂粉?

胭脂就劃算著,先將些數額不大卻瑣碎的項目交給梅朵練手,一來省的倉促間擔不起大任,二來也考驗下她的衷心和本事,若果然得用,以後少不得提拔她做個賬房。

梅朵固然早熟些,可到底還是個孩子,想不了那麼長遠,不過卻也敏銳的意識到這是難得的機會,當即噗通跪倒在地,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頭,“多謝姑娘成全,梅朵一定不負姑娘厚望!”

胭脂叫她起來,忽然就笑了,“今兒你才是真心拜我了。”

被看破心思的梅朵麵上微紅,抓著衣角捏了幾下,也沒解釋。

從那日起,胭脂果然不再叫梅朵跟著學手藝,隻叫她同蓮花一起跟在自己身邊,把除了脂粉香料的作坊一切日常開支都交給她攏賬。

梅朵也是個有天分的,每隔三日就交給胭脂看一回,胭脂看了,發現果然井井有條,好些地方竟比自己整理的更清楚些,愈發滿意。

菊蕊看了眼熱,纏著梅朵問了幾回,想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得了青眼。

縱使梅朵與她的情分遠超旁人,這事兒卻著實沒什麼竅門,實在沒什麼好講的,隻得一遍遍的說實話,“姑娘是個難得的聰明厚道人,話雖不多,可你我一應心思都門兒清,若你果然有誌氣,也不必著急,隻儘力叫自己出類拔萃也就是了,姑娘瞧了,自然明白你的所長,回頭必然不會辜負了你的本事。”

菊蕊卻越發茫然,又有些著急,“我隻想伺候姑娘,卻如何彰顯本事?難不成都給院子裡的人端茶倒水麼?你不愛說就算了。”

“你這是什麼話!”見她不識好歹,梅朵也有些氣惱,“誰又叫你那樣了?你也不瞧瞧,姑娘素日是什麼做派,跟著她的蓮花姐姐又是什麼風範,我隻跟了幾日便覺出素日的輕狂。你每日隻胡思亂想,活兒做的也不如小翠兒姐姐她們,字也不好好學,跟著姑娘出去丟臉麼?要我說,你且先把迄今為止的功課都做熟背會了,才敢想旁的!”

菊蕊就覺得梅朵登了高枝,瞧不上自己,而梅朵又不是喜歡解釋的性子,兩人不歡而散。

轉眼到了一月,鏢局開始正式準備過年,但凡長途的鏢都推了,隻零星接了幾個十幾日便可往返的短途活兒,盧嬌也出去了幾回,每次回來都被胭脂拉著說瘦了、黑了,又弄了許多雞鴨魚肉燉的爛爛的,爐子上也一天十二個時辰不斷的煲著湯,得空就抓著灌一碗。

因湯水不少,少不得也分給了趙恒等人,眾人一發的都紅光滿麵,見麵就說江姑娘大方體貼。

盧嬌就笑,“眼見著果然是買賣做起來的人了,江老板愈發財大氣粗了。”

如今胭脂的買賣上了套,各個步驟便都有條不紊起來,除了每回的香料、藥材分量配比需要她自己完成之外,其餘的基本上都不必再親自動手,著實輕快了許多。

不過便是這樣輕快,給趙恒的衣裳還是隻有兩隻袖子,依舊遙遙無期。

因胭脂手頭寬裕,也給自己和胭虎、盧嬌等人找裁縫訂了好些衣裳,俱都針腳細密、用料紮實,穿上去十分體麵。可越是穿慣了這樣的衣裳,她就越發覺得自己的針線活兒入不得眼。

瞧那歪歪斜斜的走線,那稀稀拉拉大小不一的針腳,難為之前虎子一直穿著自己做的衣裳到處跑,誰知道背地裡被多少人笑?

眼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既然如今已經意識到,哪裡能再送這樣的呢?

先是胭脂拖著不敢見趙恒,可漸漸地,成了她想見都有些難了。

自打開了作坊之後,胭脂自認一躍成了鏢局上下起的最早、睡得最晚的人之一,可接連大半個月,趙恒竟然比她還要早出晚歸。有時她天不亮就起了,剛出院門就看見趙恒大步流星離去的背影。而有時她都要睡了,忍不住去主院看了一回,竟還是漆黑一片,沒人回來。

趙恒每次都是行色匆匆,有時一出去就好幾天,再回來整個人風塵仆仆、眼眶凹陷,顯然過去幾日一直在外奔波,並未休息。

那些日子,鏢局的鴿子飛的也分外勤快,隔三差五就有幾隻從各個方向撲棱棱落下來,過不了多久又撲棱著翅膀原路飛出去。

隨著趙恒出門次數的增多,鏢局上下的氣氛似乎也跟著緊張起來,連最愛玩鬨的盧嬌都不敢輕易說笑了。

胭脂知道自己並不正經算是鏢局的人,這些事便不好開口,隻是默默增加了煲湯的頻率,偶爾還親自下廚,燉些滋味醇厚的肉,炒些清清爽爽的菜蔬,做點兒家常點心什麼的,等趙恒回來的時候就不聲不響的送到他院中石桌上。也不必進屋,反正過不多久,那些盤碗罐子就會乾乾淨淨的送回自己院門口。

兩人真正見麵的次數很少,最多隻是在門口或是哪兒偶然碰上,飛快的瞧對方一眼,然後我一句“當心”,他一句“保重”的,說完了就沉默片刻,然後一個往東,一個往西,連頭也不回的。

手底下的孩子們越來越能乾之後,胭脂也輕鬆了好些,她開始找鏢局裡最擅長針線的大娘學女紅。

大娘問她想做什麼,胭脂想了會兒,“做個荷包吧。”

她想做個荷包,再繡上保平安的經文和吉祥話,那人帶著出去,好歹有個念想,也是個牽掛,說不準什麼時候就靈驗了呢?

大娘先叫胭脂繡了幾針看,半晌沒說話,最後重重的歎了口氣,“姑娘,你這得磨好幾年。”

胭脂知道自己母親去的早,女紅方麵確實是耽擱了,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隻是點點頭,“好,我學。”

學吧,現在開始,總有一天能看過眼去的。

胭脂是個聰明人,學起來又用工,連那教導的大娘也驚訝於她的進步,又心疼她手上紮的密密麻麻的針眼兒。

“我的姑娘,你既做的那樣轟轟烈烈的買賣,還這樣年青,便是想要一等一的針線,雇多少繡娘不成?哪裡就要這樣磋磨自己!”

胭脂笑笑,“沒什麼,閒不住,多學點兒東西總不吃虧。”

大娘卻笑了,“那荷包,是想送給大當家的吧?”

胭脂一驚,臉騰地紅了,“誰說的?”

“哪裡還用人說?”大娘一看她這個反應就知道猜中了,難掩得意的道:“大娘多大歲數了,什麼沒見過?你呀,還是年輕了。這但凡有了意中人呀,嘖嘖,那眼神兒根本藏不住!”

胭脂咬了咬嘴唇,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到底沒否認,心裡還有點甜滋滋的。

卻聽大娘又道:“再說了,你給大當家送東西,大當家時不時直勾勾盯著你那屋子瞧的事兒,鏢局裡頭多少雙眼睛都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