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訓練之後,拉莫斯果然按照約定時間準時來到醫療室,同時過來的還有齊達內和奧爾默,以及他們的骨科專家邁克阿蘭貝裡先生。
資料林巍一早就準備好了,儘管昨晚齊達內表達了態度,無論今天結果如何,都會支持他。可林巍內心其實有一點忐忑,感覺自己接下來的行為就像是在找茬,他推翻了之前包括手術在內的所有治療方案。然後拿出前後拍的幾張核磁共振的片子,依次放在觀片燈上向眾人展示:
“這是隊長第一次受傷所拍的核磁共振,從片子可以明顯看到肩袖部位的損傷以及周圍組織的水腫。”
“這是第二次,肩袖部位肌腱有明顯撕裂。”
“第三次也是最近一次MIR,距離手術已經過去了四周,可以看到肩袖撕裂正在緩慢愈合,但是周圍組織的水腫卻依然存在,這提示術後炎症沒能得到很好地控製。隊長說肩膀每天一到晚上就疼得難以忍受,也是因為患處水腫、局部血流不暢所致。”
奧爾默不耐煩的打斷他:“你說的這些我們也早就發現了,物理治療、遠紅外線以及抗炎藥物都在堅持使用。你也提到肩袖撕裂正在愈合,康複本來就需要時間。”
無論如何,醫療主管和他的醫療團隊的顏麵不能丟。奧爾默臉上露出個似是而非的笑容,意思是:“我還以為你能說出點建設性的意見。”
“可是,”林巍也回敬了他一個微笑,“他現在的恢複期已經遠遠超過當初的6周。當然,這也不完全是這段時間的治療方案問題,而是當初本身就做出了錯誤的評估。”
林巍一向是個性格溫和沒什麼攻擊性的人,也不喜歡與人爭鋒相對。他所說的一切都是基於對工作認真負責的態度以及客觀存在的事實,而非故意要給領導難堪。
“首先,我認為當初選擇進行手術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因為手術本身就會延長恢複時間。其次,手術過後隻有6周的恢複期,這種程度的肩袖撕裂,這麼短的恢複期不可能徹底痊愈。我認為正常的恢複時間是8-12周。”
“你認為?”奧爾默這次是真的被他激怒了,但他畢竟是個在西班牙乃至整個歐洲運動醫學領域的知名專家,就算火冒三丈也不會允許自己在後輩、尤其是自己下屬麵前失態。
他冷笑一聲盯著林巍,“你那時候並不在我們團隊,也不了解Sergio的傷情,憑什麼質疑Sanitas醫院的手術方案,並且將恢複時間評估以及之後的康複治療方案全部否定,就憑你個人的想當然?”
這個問題問得很沒有道理,卻也在意料之中。他們的爭論焦點已經不是關於拉莫斯肩傷的治療方案,而是之前從診斷到治療究竟有沒有問題。
這聽起來有點跑題了,但誰會承認自己在工作中出現過重大失誤呢?
奧爾默當然不會承認,也並不認為自己當初的判斷真的有問題,並且他剛才提到了Sanitas醫院,就算有問題,手術也是Sanitas醫院做的。更何況,事情已經過去一個多月,這小子認為當時的處理是錯誤的,不能光憑一張嘴,得拿出證據。
一時間,站了七八個人的醫療室內鴉雀無聲。尤其是幾個理療師,他們看向林巍的目光甚至有了幾分讚賞。這個年輕的中國男孩不但身懷絕技,麵對奧爾默杠精附體一般的發難也能做到不卑不亢從容應對。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不怕死的精神?
骨科專家阿蘭貝裡一直安靜的坐在奧爾默身旁,根據林巍剛才的說法不時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齊達內和拉莫斯坐在另一邊,臉色並不好看。作為主教練和球員本人,相比較醫療組的內部矛盾,目前來說他們更關心的問題是拉莫斯左肩的傷勢什麼時候能好,他究竟什麼時候能上場比賽。
林巍看出來旁邊這兩位並不想聽他們扯皮,爭論這些也沒有意義,於是他並沒有回答奧爾默咄咄逼人的提問,而是順著自己剛才的思路繼續說道:“首先需要解決的是隊長左肩的疼痛問題。筋膜的張力太高,其下麵的組織壓力就會增大,所以我想用小針刀鬆解筋膜,再配合中頻和針灸。”
“你剛才說之前我們對傷停期判斷有誤,證據呢?”奧爾默對這個問題不依不饒,尤其在主教練齊達內的麵前,示弱就等於承認了自己真的在治療中有所失誤,這是在質疑他的能力問題,他必須據理力爭。
林巍本不想過多糾結這個問題,但對方一再逼問,他也隻好讓領導求錘得錘。
林巍走到桌旁,從一堆資料的最下麵拿出幾張A4紙:“這是我昨晚查閱的一些相關文獻,其中就有我的導師沃爾法特先生在兩年前治療的一個肩袖撕裂的病曆,根據MRI的檢查顯示,撕裂位置和程度都和隊長的傷勢高度相似,手術後的恢複期就是8-12周。”
林巍手裡的幾張紙被阿蘭貝裡抽走,大致瀏覽了幾行他之前圈出來的重要內容之後,遞給了奧爾默。後者看完也啞口無言,醫療室又陷入了尷尬的寂靜。
“你剛才說的小針刀,我不同意。”打破沉默的人是他們的骨科專家阿蘭貝裡,“我們沒有使用這項醫療技術的先例,並且據我所知,小針刀會有創口,也屬於手術範疇,並且有一定的風險。”
雖然骨科和傷科細分起來屬於兩個不同的領域,但其實二者之間也有許多共通之處,骨骼和肌肉同屬於運動係統,本來也沒有分那麼清楚。
林巍點點頭,讚同對方的說法:“的確是一個門診小手術,但風險是可控的,傷口也隻是微創,不需要麻醉。這項技術在我的國家已經非常成熟。”
“這裡是西班牙,沒人用過這個,甚至沒有多少人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