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紅傘傘,白杆杆(1 / 2)

莫少珩逛了一會自家鋪子, 鋪子的種類還挺齊全,隻是一單生意都沒有。

聽莫海棠說,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好幾年了。

莫少珩心道, 應該是從他當上南離少師的時候開始的。

又去了一趟醫館,給祖母抓了幾副藥回到鎮北王府煎熬。

莫少珩去後廚要了個熬藥的罐子帶回院子, 他這貼《華公去濕秘方貼》有頗多注意的地方, 得他親自煎熬。

期間, 也給南一找了點事情做。

“南一, 我出個問題考考你。”

南一來勁了, 自從他在對對子和數術上栽了跟頭過後,天天都想著在莫少珩麵前爭回一點麵子,他也是個天才, 他也要點麵子不是。

雙手一叉腰, “放馬過來。”

當真是儘管虐他千百遍,他待你依舊如初戀, 打不死的小強精神也挺好。

莫少珩指著院子角落堆了一地的硝石,“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些地霜弄成細碎?”

這些硝石太大塊了,無法和水徹底接觸, 製冰的能力大大不足, 所以得先將它們弄碎。

南一抓了抓腦袋, 跑去牆角研究了起來。

“怎麼在最短的時間弄成細碎?”

“這石頭挺硬啊。”

乒乒乓乓的砸了起來。

“少師,不限製任何條件?”

莫少珩點點頭。

隻見南一突然向院外跑去, 對守衛在門口的老兵道,“大叔, 知道我們家少師為什麼年紀輕輕就內勁驚人嗎?”

“這都是有原因的,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作為少師的學生, 也就我知道其中的秘密。”

“大叔,想不想成為內勁高手?”

莫少珩一邊熬藥,一邊看著院內的情況。

院內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

南一正帶著鎮北王府的一群府衛,用不知道從哪裡借來的打鐵的鐵錘,砸那些硝石。

南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人有了,工具也有了,少師,我這答案怎麼樣?”

倒是知道因地製宜,腦子靈活。

熬藥,等火穩定後,也不用一直守著。

趁這個時間,莫少珩又將兩個裝蜜蜂的木桶掛在了院子中一處避雨的角落。

經過一夜熟悉環境,這些蜜蜂應該勉強適應了,將木桶上的黑布掀開一角,嘗試放飛。

蜜蜂三三兩兩的從縫隙裡麵爬出來,進進出出,也沒有飛遠。

等過了一會兒,又將黑布掀開一點,這樣慢慢持續放飛,加上蜂後被困在木桶裡麵的竹編籠子裡麵,這些蜜蜂適應後,就會將這裡當成它們的新家。

持續放飛估計得持續到後天,才能真正放手。

等弄完這些,已經快中午了,熬的那罐子藥也好了。

將藥倒進碗中,想了想,又去抓了一些蜜蜂,這才讓南一捧著琴,跟著去祖母院中。

祖母那裡,除了永安夫人,其他一些伯娘居然也在。

莫少珩的孝心,老夫人是看在眼裡的,臉上笑容不斷,“人老了,毛病總是多的,珩兒也不必如此費心,還是緊著時間忙你的事情去吧。”

祖母也在擔心莫少珩的七日之約,彆看她們府裡的人沒說,可都急在心裡。

“這老毛病應該是不好治的,我們京裡好些上了年齡的人都有這毛病。”

莫少珩答了一句,“不差這點時間,而且彆人不能治,可不代表我也不能。”

眾人都笑了,這話頗有一些當初臨江仙挑戰南離名士的氣勢。

氣氛越來越融洽。

莫少珩說道,“我給祖母彈首曲子如何,順便針灸一番。”

老夫人一愣,如何又彈曲子又針灸?估計是口誤吧,也沒在意。

莫少珩讓南一將春雷古琴放在了席位上,他自己將剛才帶來的蜜蜂取出,一隻一隻的放在祖母的穴位上。

“這蜜蜂的尾針最是治療風濕。”

眾人:“……”

看得嘖嘖稱奇,“這也是治病的法子?”

哪怕南一,都看得眼睛都不眨,剛才少師讓他認真觀摩治療的手段,他怎麼覺得有些詭異。

老夫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古怪的治病法子,不過年齡大了,反而對這些怪事不怎麼在意了。

琴聲起,如溪流綿雨。

老夫人閉眼品了起來,她本就是琴道大家,這琴撫得好不好,她一聽便知。

心裡不由得點點頭,珩兒這琴技定是下過大功夫的,珩兒又會春秋指法,這琴技怕也是出自那琴聖柳歸塵。

隻是沒多久,老夫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倒不是撫琴有什麼問題,而是……

眼睛不由得看向關節處的蜜蜂,這些蜜蜂也怪異,按理就這麼放在那裡,它們早飛走了。

但現在,它們不僅不飛,還用尾針刺進了皮膚中,一動不動。

這些都不是重點,而是……她最近經常臥病在床,關鍵之處每每都會作痛,有時實在難以忍受。

但現在,本該隱隱作痛的地方,居然不痛了,酥酥麻麻的,還挺舒坦。

永安夫人發現了老夫人表情有異,趕緊問了一句。

老夫人答道,“這法子見效竟如此之快,比起每日按壓關節還要舒坦。”

眾人不免嘖嘖稱奇,她們原本也以為隻是一片孝心,一個偏方而已。

蜂尾有毒,蜇之能讓傷口紅腫。

但使用得當,卻是治療風濕的利器。

屋子內,氣氛也輕快了起來,充滿了好奇地看著。

南一眼睛滴溜溜的轉,這治病之法稀奇,他得學著,想想以後天天拿著蜜蜂蟄人就來勁。

莫少珩的琴技能戰勝南離名士,自然琴技也不下於名士。

這份風雅閒趣,加上親人之間的隨意閒聊,實在溫馨。

不過,不多時,有一老仆走了進來,“夫人,宮內來了一位嬤嬤,說是要見世子。”

莫少珩的琴聲停了下來。

老夫人問道,“可問清那位嬤嬤身份?”

老仆答道,“說是天妃身邊的侍奉,來請世子進宮一敘。”

莫少珩一愣。

天妃,也就是燕王趙棣的母妃。

當年燕王的母妃雖然爭奪後位失敗,但也沒有完全倒了,而是被聖人封了天妃,淩駕眾妃之上。

這也是燕王趙棣為何依舊讓所有人如此忌憚的其中一個原因。

眾人聞言,也鬆了一口氣,天妃和她們鎮北王府的關係還不錯。

莫少珩心道,他十歲前,就一直被天妃帶在身邊養育,他現在回來了,於情於理也是應該前去拜見的。

招了那嬤嬤進來,確認了一番,莫少珩準備進宮。

不過在進宮前,莫少珩想了想,彆看天妃名義上淩駕在眾妃之上,但她上麵還有一個皇後,定是處處被針對為難。

過得未必真的如表麵上那麼風光。

莫少珩想了想,回到院子取了一個盒子,算是見禮。

然後吩咐了一聲南一,讓他將剩下的硝石全碾碎。

莫少珩進宮倒也順暢。

按理外男進宮不是這麼容易的,但他從小生活在宮裡,又是養育過他的天妃召見,就少了很多顧慮。

朱霞宮。

莫少珩抱琴而立。

上麵是一位雍容的貴婦,一身宮妝。

“聽宮裡的那些宮娥說,我們珩兒長得一副瓊仙之姿,她們倒也沒有誇大其詞。”

說完又道,“依舊和小時候一般模樣,倒是我這宮中比起以前可是冷清了不少,珩兒是否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他十年前離開皇宮的時候,這裡還是皇後居所,自然比現在多了些氣氛。

莫少珩一笑,“娘娘哪裡的話,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著服侍在殿中的依舊是那些人,故人依舊,人麵春風,在我看來,和十年前並無任何不同。”

天妃不由得笑了,“還是珩兒會說話,哪像……”

想到他兒子趙棣那棺材臉,她也直搖頭。

接著道,“落坐吧,你以前也是在這裡長大,莫要生分了。”

天妃說道,“本想著在這個時間你當十分忙碌,不該這時召你進宮,但我聽著宮裡的宮娥們議論得厲害,你那七日之約是否有什麼難處?”

“我這裡雖然大不如前,但也能在聖人麵前說上一兩句。”

邊說眉頭邊皺了起來。

她聽那些宮娥議論,說什麼莫世子破罐子破摔,根本沒有籌備七日之約的事情,怕是大限將至,在劫難逃,一開始她還以為聽錯了,等確認後,這才讓人召了莫少珩前來詢問。

莫少珩心道,這朱霞宮的確不像是淩駕眾妃之上的天妃的居所,比想象的要冷清太多了。

莫少珩剛才說服侍的人依舊是以前那些,多少有體貼話的意味,剛才進來時也就見著兩還算眼熟的老嬤嬤,其他服侍的宮娥數量卻是不多的。

隻能算是一般後宮的待遇。

有人時刻壓著,針對著,或許這種情況也在意料之中,畢竟天妃是南離公主,在北涼反而並沒有什麼依靠。

莫少珩說道,“娘娘不必擔心,我既然應下七日之約自然有把握。”

天妃看了一眼莫少珩,“你這孩子打小就十分有主見,一般人家的孩子那般大小時,哪個不緊著父母長輩安排著……”

莫少珩聽著臉上一僵,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之事。

知道天妃以前最喜歡乾什麼事情嗎?看著他長得好看,天天給做女孩子的小裙子,聽說都珍藏著堆積了一大箱子了。

他一個大好青年,能眼睜睜的讓自己留下這樣的黑曆史?

這也是天妃口中的打小就特彆有主見,聽著還有些惋惜的意思。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其中多少是莫少珩小時候的一些趣事。

他的“童年”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裡,天天和趙棣那個自以為是的小大人玩躲貓貓。

但現在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他被天妃帶大,有這一層關係在,注定隻能在一條戰船上。

莫少珩將手上的盒子交給旁邊的老嬤嬤,“不知不覺竟離開這裡十年了,在外麵漂泊,多少也見了些不一樣的東西,這是我在南離專門為娘娘挑選的賀禮。”

看看現在朱霞宮的情況,他這盒子倒是帶來得對了。

老嬤嬤將盒子交到主座上的天妃手裡。

天妃說道,“你這孩子怎麼還學著外人的那一套了,哎,棣兒就沒有你這般心思,每次送進宮的東西都是些中規中矩的,看著都提不起興趣。”

嘴上這麼說,臉上卻多了不少笑容。

一個晚輩的禮物,其實貴不貴重什麼的並不重要,而是一番心意,剛才莫少珩說是專門為她挑選的,自然心情愉悅。

也不枉當初她將人接進宮裡細心的養育了十年。

隻是打開盒子,卻是愣住了。

“這是什麼?”

一顆又一顆如同沙礫一樣的黑點,看上去也就比沙子大一些。

整整一盒,全是這樣的顆粒。

雖然剛才莫少珩說是不一樣的東西,但她也沒有想到不一樣到了這種程度。

沒看懂,臉上疑惑。

莫少珩直接道,“蠶種。”

天妃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可是你在金殿上說的,能織出絲綢的蠶蟲的蠶種?”

那還真是南離特產,其他地方都沒有,這禮物特彆,不免興趣大增,怎麼看這些小黑點也和貴比黃金的絲綢能牽扯不上關係。

莫少珩接口道,“這是我從南離帶回來的唯一一盒蠶種。”

天妃:“……”

因為絲綢的昂貴,南離人定會將蠶種守得如同國寶一樣嚴實,不容許任何人打注意。

也就是說,這一盒蠶種極可能是她們北涼唯一的一盒。

莫少珩的那句,他能富南離,亦能富北涼的話,可是傳得沸沸揚揚。

莫少珩從懷裡拿出一疊手稿,“這是養蠶的具體方法。”

在南離時,這套養蠶,培繭,育種的方法已經成熟,他也僅僅需要默寫出來就行。

天妃看了過來,她明白了莫少珩的意思,僅有的一盒交到了她手上。

雖然隻有一盒,但年複一年,終也有富裕南離的一天,而由她來養這些蠶,她朱霞宮自然會變得極其特殊。

莫少珩說道,“聖人應該也快派人來取蠶種了,我想著反正得便宜給其他人,還不如讓娘娘來養這蠶,養蠶是個細心的事情,但難度並不算大,就是得讓娘娘費心了。”

天妃擺了擺手,比起蠶種,這些算得了什麼,再說她在朱霞宮一天無所事事,整天和其他妃子拌嘴皮子,雖然其樂無窮,但傷神,正好找個事情養養心神。

天妃說道,“你倒是有心了。”

臉上笑意更濃了些。

莫少珩離開的時候,身後跟著兩個提著大包小包的老嬤嬤。

未必是些多貴重的東西,但天妃覺得他才回北涼,應該什麼都缺。

莫少珩:“……”

或許大人都是這般想法吧,他母親永安夫人不就也是這般,恨不得將所有他需要的東西都買全,每天都在查漏補缺。

這兩老嬤嬤,莫少珩也認識,是朱霞宮真正的老人了,也算是看著莫少珩長大的。

老嬤嬤道,“娘娘說世子的禮物她很喜歡,也讓老奴告訴世子一聲,此事娘娘自有辦法讓它順理成章,世子不用在此事上費心,專心更重要的事情便好。”

將蠶種直接交給天妃,的確會牽扯出一些麻煩,但也僅僅是一些麻煩而已。

天妃在北涼也深植了這麼多年了,加上有燕王,這些麻煩自然算不得什麼。

莫少珩點點頭。

路過勤政殿的時候,那個憂鬱的中年大叔又在那個位置。

莫少珩不免走了過去,“大叔,難道這裡是什麼風水寶地不成?”

中年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莫少珩,“自然是好地方,站得高點還能看到洵州。”

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站得再高也不可能看到洵地的。

莫少珩就尷尬了,這是在拿捏他吧?

中年問道,“怎的還有空進宮?不是說對七日之約胸有成竹,我怎麼看你像破罐子破摔。”

莫少珩笑道,“正是因為胸有成竹,所以才會如此悠閒。”

中年:“……”

莫少珩最近在乾什麼,他一清二楚。

這樣都能解決所有難民的糧食問題?

他怎麼覺得這小腦袋有點不靠譜了?

半響才道,“先前可是說好,你過了這七日之約,我才在聖人麵前替你美言幾句。”

莫少珩答道,“放心。”

這大叔還挺有原則啊。

中年:“……”

絮叨了幾句。

中年說道,“剛才聖人讓人去鎮北王府取蠶種和棉種了,你回去準備準備吧。”

莫少珩:“……”

這等緊要的事情,聖人自然是上心的。

臨走前,中年莫名奇妙地說了一句,“當初虧欠你的,聖人自然會補償到你們鎮北王府上。”

莫少珩眼睛一亮,“大叔是不是知道什麼內幕?”

中年擺手,“且去且去,休要耍渾。”

莫少珩:“……”

說也是你在說,問還不讓問。

莫少珩回到鎮北王府,還真有宮內來的公公在等著了。

老公人直接說明來意,像蠶種和棉種這等能影響國之社稷的東西,他之所以現在才來,還是聖人看在世子要應對七日之約的原因,解決難民糧食問題,同樣的迫在眉睫。

莫少珩也沒有耽擱,直接回院子取了一個盒子,“這裡麵裝的就是棉種。”

“至於蠶種,不巧,我剛送去天妃那裡了。”

老宮人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莫少珩,說了一句,“世子倒是個念舊情的。”

這裡麵參雜了太多事情,他一個老宮人自然不好說什麼,他隻需照實回稟聖人就行。

接過盒子,然後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慫慫肩,“沒了。”

老宮人愣是沒有反應過來,半響,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話來。

說好的,讓北涼百姓有禦寒的衣服穿?說好的能製作棉甲讓北涼軍備實力大增?

當初的天花亂墜至今尤在耳畔。

結果,就這一盒?

他突然想起,世子在金殿上的確沒有撒謊,的確說的是棉的用處,但他們似乎忘記了問世子數量。

老宮人還有些愣神,“當真?”

莫少珩答道,“我還能留著自己偷偷種不成?”

老宮人:“……”

若論話語權術,世子怕是已爐火純青。

隻是等滿朝文武和聖人驚聞這消息的時候,不知道臉上得多精彩。

怪莫少珩?

怕是不好意思,彆人可沒有說半點慌,不過是他們沒在金殿上當場問清楚而已。

老宮人看了一眼莫少珩,被小世子鑽了個空子呢,一臉古怪的離開了鎮北王府。

接下來的兩天,整個涼京都在議論莫少珩的破罐子破摔。

因為莫少珩真的什麼都沒做。

簡直將人全部整糊塗了。

“莫少珩當真不想活了?”

“那他能做什麼?還真相信他七日之內能解決難民的糧食問題?”

本就是天荒夜談絕對不可能的事情,結果早已經注定,他們也覺得他們關心這不可能的事情有些奇怪,但就是忍不住。

倒是鎮北王府出了一些令人意外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鎮北王府的老夫人臥病不起,但今日老夫人出門了。

沒讓人攙扶,而是坐在一種叫“輪椅”的凳子上,自己轉著輪子,拜訪了好些以前認識的老姐妹,特彆是那些家裡也有無法自由行走的老人的府邸。

敘舊的同時,逢人便說她這輪椅多好使。

看得人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