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2 / 2)

許禾也不好多說什麼,默默喝了口茶:“我去灶房看看。”

“你姨母這人也是說話沒輕沒重的,都曉得了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非還得把人說鬨哭了才罷休。”劉香蘭聽著許韶春在屋裡哭的一抽一抽的,丟了鍋鏟就要去屋裡,許禾也不想在中堂裡跟他姨母嘮嗑,想著乾脆做飯也是好的。

沒成想劉香蘭看著他又沒再要進屋去了,轉而道:“今兒喊你回來,一則是家裡聚聚,二來,還有個事兒要跟你說談說談。”

許禾看了劉香蘭一眼,可算是說到了正頭上來。

他沒應答話,劉香蘭自顧自的便往下說道:“你姐姐這日子你也是看到了,費家根本就不成樣子,原本費廉中了秀才家裡每月有了銀錢入賬,日子也該是滋潤的。偏生費廉還要繼續在書院裡消磨著,不出來找事兒做養家也就罷了,還要拿朝廷給的錢開銷讀書,日子過得還是那麼苦。”

“你二姐跟她婆婆又不對付,若是日日都在眼皮子底下,那日子怎麼過得下去。”

“都是一家人,現在你家裡兩個人都在做生意,便讓你二姐去你那茶棚幫忙做事吧。”

許禾聽完,忽而笑了起來,他說如何好心喊他回來吃飯:“娘,我那個茶棚多大你不曉得?能裝下這麼多人幫忙?已經有二姑幫忙了。”

“這事兒也不是我說你,好端端的收留那個寡婦跟拖油瓶乾什麼。一下子多兩口人吃飯,也不曉得你怎麼肯應下。”劉香蘭沒好氣道:“否則茶棚空著,讓你二姐去多合適,還做生意,你是一點不會盤算。”

“你回去就同那寡婦說說,讓她回家去,茶棚裡以後你二姐去幫忙。”

許禾直言:“二姐乾的來那些活兒嘛?若不是當初在家裡娘一味的慣著,分明是一樣都不精鑽,非要到外頭撐著麵子說什麼都乾的好,她現在日子過成這樣一半還得賴你。你要讓我喊二姑回家裡操持,換二姐來可以啊。我能管她在茶棚裡幫忙有飯吃,但是可不給工錢的,畢竟二姑幫忙也不給工錢,我總不至於傻到讓不給工錢的走,找個要工錢的來吧。”

“不給工錢那怎麼能行!豈不是白乾!”劉香蘭一聽這話就急了。

“怎麼白乾,不是答應了給飯吃嗎。”

“光是包飯她婆婆如何答應放她出去!”

許禾道:“那這就是她的事了,我能有什麼辦法。茶棚本就不掙錢,自家開銷問題都大,可是沒錢來開工錢補貼二姐。娘要是有錢,不如請二姐回家來幫你掰玉米算了,你給她錢,又回來好好養著。想必費家有錢拿也沒什麼好說的。”

“你說的是什麼胡話!像樣子嘛!”

許禾不緊不慢道:“娘,不是你先說胡話的嘛。”

“你現在日子過好了,就不給家裡一條活路了是不?”

“活路是靠自己掙,不是靠彆人給。”許禾道:“二姐現在不是挺好的,什麼都再學,許多農活兒都上手了。現在這模樣是沒習慣,等習慣了自然就沒什麼了。本就是農戶出身,爹娘非把人當大小姐養著,養著也就罷了,又轉嫁給農戶人家,自討苦吃。當初你把二姐嫁去給城裡的大戶人家,那不就好了。”

劉香蘭氣的牙根兒疼,還以為今天那屠戶沒有來,好跟許禾說話,幾個月過去,這臭小哥兒說話是越來越難聽了。

兩口子當真是蛇鼠一窩,說話都一樣氣人。

劉香蘭又想破口大罵,劉香梅這時候走了進來:“吵吵什麼啊,一家人,都歇歇氣。人禾哥兒說的也沒錯,早先我跟你說過城裡有個大戶不錯,家裡銀錢豐厚,讓你把韶春嫁過去。你非嫌說是去當續弦繼母不好,男子又年紀大了。天底下哪裡有儘數都順心都婚事嘛!”

“禾哥兒,你去屋裡歇息乘涼去吧,下午還要回茶棚忙活,我幫你娘燒火。”

許禾扯身回了中堂去。

眼看著人走了,劉香梅又低聲道:“當初又說了張放遠不錯,你還是瞧不起,現在看如何。”

“現在才說這樣還有什麼用。”

劉香梅反口就道:“沒用你就對禾哥兒大呼小叫的,要什麼就喊人給什麼?你看他現在還跟以前在家裡當小哥兒的時候一樣嘛?你當還是你想捏就捏的軟柿子啊。我說你怎麼這麼大年紀了也不漲漲腦筋好好盤算一二。”

“韶春家裡那個婆婆是凶悍厲害的,費廉就事事都聽他老娘的,一點都撐不起來,你就甭指望他還能給韶春撐著什麼了。便是那費家有什麼天大的好前程啊,估摸也是落不到你這家裡來了,韶春的日子能好過就謝天謝地。以後還得指著禾哥兒這頭。”

“我瞧著張放遠是個有本事的,禾哥兒也支的起事兒,夫妻倆還好,上頭沒公婆,以後日子更紅火了指頭縫兒裡漏出來點兒都夠你跟老許過好日子了。”劉香梅恨鐵不成鋼:“你這凶神惡煞的,還把人當奴隸使喚啊?早都飛出去了,要聽你半句才怪。回家要是跟張放遠訴苦,沒準兒一會兒又找上門來了,雞飛狗跳的,村裡又是笑話看。”

劉香蘭被說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押寶押錯了心頭本就憋悶的很,現在還要讓她去討好呼來喝去慣了的許禾,心頭更不是滋味。

可她又覺得自己姐姐說的是這個道理,上回來說的那通話自己沒怎麼去心裡,現今遭了大黴,她長歎了口氣,昔年的風光日子當真是一去不複返了。

“讓韶春過去茶棚這事兒你可彆再提了,人剛剛開起鋪子,你個做娘的沒有幫半點兒忙就上趕著去想討好處,彆說是親娘了,你這還是個養娘,誰能樂意你這番做派。”

劉香蘭道:“我這不也是替韶春著急嘛,日日在費家過苦日子,做著那麼多活兒也沒討到個好。”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能護她一輩子不成,這日子還不得要她自己去闖著過。”劉香梅道:“你要是真為著她好,便老實著過日子彆想著跟費家那婆娘鬥了。讓韶春吹吹枕頭風,叫費廉自己尋個事兒做才是要緊的,都奔弱冠之年的人了,又不是什麼富家少爺,一味的讓家裡養著叫什麼道理。”

“自己不掙錢啊,一輩子都硬氣不起來。”

劉香蘭悻悻的,好一會兒才道:“成吧,先依你的。”

許禾在外頭把屋裡兩個人的談話聽的一清二楚,他沒說什麼,甭管劉香蘭心裡什麼主意,他也不求家裡來討好自己,隻要是不作怪,一切都好說話。不過倒是他姨母,真不愧是在城裡摸爬打滾了許多年,雖說是比許多人市儈,可到底還算是個拎得清看得明白的。

張放遠今天收活兒的很早,也是運氣好,他出攤兒後一個總到他攤子來買山貨的老買主前來,家裡要辦大事兒,攤子上的肉一並全買了回去。他還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買主兒,簡直是運氣極佳,一番實惠幫著把肉送到了主人家去,他在路邊上又買了塊兒冰,午飯都沒在城裡吃就直接回茶棚了。

想著跟許禾說道一番今日的好運氣,卻是沒見著人回來,這才想起他今兒回家裡去了。

事先就給他交待過,倒是也不怕許家的為難。茶棚適逢午時忙碌,他就幫著張世月招呼了下客。

閒下就舀了碗茶去外頭的涼席下去吃茶剝瓜子吃,見著有人過路招呼一聲。

“阿遠,禾哥兒昨兒囤買了些西瓜,放在了井裡涼著,午時天氣大了,你開一個指不準兒有人買。”

“好。”張放遠應了一聲,去茶棚後頭的水井裡撈西瓜,先前修茶棚的時候考慮到這頭吃水可能不便,他就多開了陳家兩兄弟兩天的工錢,一起打了口井,現在用著可方便。

圓滾滾的西瓜撈上來涼滋滋的,跟冰窖裡取出來的一般。輕輕拍了下,是很純熟的聲音,隻用半拳頭的力道他就能把這瓜給砸開,不過是要拿來賣的,他砸開賣相就不好看了。

取到茶棚外頭的小木橋上,他用菜刀幾刀下去就把一整個西瓜均勻開成了十二塊,又從中切開變二十四塊,自取了一坨躥去了一旁吃:“二姑,切好了,你出來拿來吃。”

“我一日都在這頭涼快著都不熱不渴。”

張放遠正想再說什麼,他忽而聞見一股熟悉的香味,旋即一個挑著擔子的矮個兒男子跑了進來:“大哥這西瓜怎麼賣?”

“三文錢一塊兒。”

那男子放下擔子,掏出三文錢要了一塊兒,西瓜井水鎮過,又涼又甜汁水多,甚是解熱解渴。男子一口氣啃完了瓜,有些意猶未儘,但是並沒有繼續要,反而同一旁在桌子錢喝茶的張放遠攀談起來。

“大哥是屠戶?”

張放遠正看了男子一眼:“有點眼力勁兒啊。”

“以前我家對麵就是個屠戶,我沒事兒就看他理肉,大哥的刀法一看就不是尋常人能使的出來的。再者”男子吸了吸鼻子,嘿嘿道:“身上有牲口的味道。”

張放遠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許禾愛乾淨,不喜歡他身上有味道,他尋摸著燒點水在茶棚後頭的茅房裡衝洗一下好了,既是涼快又去味兒。夏日天氣大也是沒辦法,像他們做這種生意的人,自是不如那些個寶馬香車的少爺老爺體麵。

倒是沒等他再開口,男子連忙又道:“我那兒有好東西,去味兒可厲害。”

不等張放遠說看與不看,那男子就把自己挑的擔子打開了一個,迅速從裡頭取出了一個小瓷瓶,還未湊過來,男子揭開蓋子,登時一股香味彌散開來,十分香濃。

“這一瓶香露可是難求,滴撒在衣襟上,十天半月都還是香氣,大哥用著可是再好不過了。”

張放遠捏著小小的瓷瓶,細嗅了一下,不敢湊太近,近了味道就香的發膩了,但是遠遠聞著,便是封於瓶中,隱隱也還有幽香。

他眉心微動,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香露叫“薔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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