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馬上不敢嬉皮笑臉了，端正在她麵前坐好，手搭在膝蓋上，脊背挺得筆直，說道：“是，請額涅訓話。”
布迦藍說道：“你是四格格她們的兄弟，也是皇上。你舍不得姐姐們，擔心我一個人以後在宮中會寂寞，所以想要留著四格格她們，你的想法很好，可是做法錯了。因為你還有個身份是皇上，你知道你對他人的評價若是傳了出去，就能置人於死地嗎？”
福臨怔住，臉微微發白，囁嚅著說道：“額涅，我沒有這般想，隻是......”
後麵他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也知道自己做錯了，馬上改口道：“對不住，我以後一定會改。”
布迦藍臉色緩和了些，說道：“你可以有自己的喜好，但是你不能時刻把喜好擺在臉上。上行下效，如果你喜歡那些花花書冊，讀書人也不做學問了，都會來寫這中書。如果你喜歡鬥蛐蛐，全大清的人都會去田間地頭翻蛐蛐，賭蛐蛐。你是不是感到很委屈，其實你也不想這樣，為何人不能有自己的喜好呢？”
福臨想了想，答道：“先生說，帝王是天下百姓的表率，該修身養性，以身作則。”
布迦藍說道：“先生說得也沒錯，但帝王真正能做到的很少。很多帝王都不會甘心，自己已經是天下自尊，難道還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當然不能，因為天下人都想成為帝王，偏偏帝王就一人，你說帝王是不是該珍惜，該感恩？得到一些，總要放棄一些，你看書裡麵寫的各中神仙，他們也有規則要遵守，也不能想怎樣就怎樣。”
福臨老氣橫秋歎了口氣，悶悶不樂地道：“我知道了，書裡麵寫的孫猴兒，一個跟頭可以翻十萬八千裡。那麼厲害的猴兒，頭上還有緊箍咒呢。”
布迦藍笑了起來，溫和地道：“等你長大一些，會更明白，人長大之後，就是在不斷失去的過程。現在是中宮太後，以後也會是我。你不想姐姐們離開嫁人，你後也會成親生子，難道要姐姐們孤孤單單一人嗎？她們長大了，也該去過自己的生活，哪能一輩子都守在一起。”
福臨趴在了案幾上，哭喪著臉道：“長大真不好啊！不過額涅，你不要離開，也不要再說你離開了，我會難過傷心。”
布迦藍逗他，說道：“以後我不在了，就沒人管著你，你也能親政，做天下至高無上的至尊帝王，難道還不好啊？”
福臨眨巴著眼睛，狡黠笑道：“額涅也可以不離開，讓我親政，額涅看著我做全天下至高無上的九五之尊。”
布迦藍垂下眼簾，罵道：“滾！”
福臨怕要挨揍，忙不迭溜得飛快。
布迦藍看著他的背影，眉頭又皺了起來，坐在圈椅裡怔怔出神，也沒有了批閱奏折的心思。
她先前在說要限製皇權，現在看福臨的模樣，他的野心可不小。一旦改製，他們母子之間的這份情分，估計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出兩日，中宮太後撒手人寰，走完了她短暫四十九周年的人生。
布迦藍尊重她的意見，喪事辦得簡單而莊嚴。在慈寧宮停靈三日，除了皇室留下守靈之外，其他百官與誥命，隻需在出靈時進宮拜祭一次即可。
布迦藍跪坐在最前，跟在她身後的是福臨，多爾袞等親王。
福臨還是皇太極駕崩時跪過，跪久了腿已經麻木，他悄悄挪動著身子，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後腿跟上，窸窸窣窣把自己弄得舒服了些，又去打量彆人。
剛轉過頭，看到多爾袞的眼珠像是定住了般不會動，順著他的眼神看去，前麵正好是布迦藍纖細的背影。
福臨的臉色，漸漸沉下來，緊繃著臉，半晌都沒有出聲。等到歇息時，招來哈哈珠子吩咐了幾句。
哭靈結束，多爾袞離開慈寧宮，走出甬道時，見前麵福臨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拖著根繩子，慢悠悠從前麵晃過。
多爾袞好奇地道：“皇上這是在做什麼？”
福臨瞥了他一眼，暗自將白眼快翻上了天。胡子拉碴，又老又醜大字還不識幾個，癡心妄想。
啊呸！
“今兒個啊，發生了一件奇事。”福臨抖了抖繩子，多爾袞定睛看去，才發現繩子一頭，拴著隻肚皮泛白的癩疙寶。
福臨神色輕蔑，罵道：“這隻不知死活的癩疙寶，在園子裡，居然覬覦一隻天鵝，癩疙寶想吃天鵝肉，真是不要臉！我要拉它遊街示眾，讓世人知曉，這就是不自量力，癡心妄想的下場！”
多爾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