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鶴成差不多是被騙回來的。不知殷鶴成是真的軍務繁忙抽不開身,還是存心避著顧舒窈,之前孟主任往北營行轅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什麼用,反而說把少帥惹煩了,不敢再打了。
最後還是六姨太親自出馬,謊稱老夫人因為久不見他回來,急火攻心,身子不大安好了。殷鶴成的母親早逝,是殷老夫人一手帶大的,與老夫人很是親近,這才答應回來。
這一回,陳夫人更加重視,一大早便帶了一屋子傭人進來,替她更衣梳妝。
陳夫人說:“六姨太對少帥說的是老夫人臥病在床,為了將戲做真,還通知了其他平時有來往的高官家眷。”
顧舒窈詫異,“怎麼喊這麼多人過來?”
陳夫人笑了笑,“也是老太太自己愛熱鬨,喊她們來湊桌麻將就是了。六姨太的意思是,趁著這麼多人在,正好讓老夫人親口承認你的身份。這些都是盛軍高級將領的夫人,少帥怎麼著也得顧及臉麵。”
居然是這樣的打算!顧舒窈有些意外。
不過,她也有她的計劃,也不慌張。於是默不作聲,任一群人收拾著自己。
這次陳夫人又給她新置辦些時新的衣裳。可顧舒窈看了眼後,還是稍稍有些失望。顧書堯印象中的民國女子,不是旗袍洋裝窈窕婀娜,便是月白色學生裝清純可人,而到了她這,卻儘是些看上去厚重累贅的舊式襖裙。
陳夫人親自給她挑了身粉白色襖裙,雖然樣式老了些,顏色倒也鮮嫩。兩個丫鬟在一旁忙前忙後,服侍著顧書堯裡裡外外裹了好幾層,好不容易才扣上襟上的雙喜扣,又伺候著她到梳妝台前梳頭點絳去了。
顧舒窈端詳著鏡中的自己,額前的一搓式劉海呈垂絲狀,後麵的頭發則盤成發髻,鬢角還簪了一小串珠花。這樣的梳妝配上方才的那一身襖裙,雖然說不上難看,卻給人一種舊派的壓抑,活像民國電視劇裡久居深庭的小媳婦。
她以前上班都是自己化一點淡妝,既精致也顯氣質。論長相,顧小姐的容貌比她從前漂亮得多。一雙杏眼大而有神,笑起來像是兩彎月牙,若是好好打扮,在現代怎麼說也是個八、九分的美女。如今卻打扮成了這副模樣……
顧舒窈忽然想起什麼,猛地彎腰低頭,仔仔細細察看一番後,才鬆了一口氣——得虧不是小腳!
陳夫人還以為顧舒窈在看新做的繡花鞋,於是笑著將她扶起來,拎著她前前後後轉了一圈,忍不住讚歎:“年輕真是好,好好打扮一番鮮鮮嫩嫩的,哪個男人看了不喜歡。”
說著,又在她耳邊與她老生常談,“你這次可千萬千萬彆惹少帥生氣,人家爺們在外頭風光慣了,哪能回家受你的氣。你去同他溫言細語服個軟,什麼事就都沒了,老話不是說麼,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
顧舒窈不願與殷鶴成有太多糾葛,辯了句嘴,“姨媽,我和他還沒有結婚呢。”
陳夫人看著顧舒窈較真,不樂意了,“沒成婚是沒成婚,可他沾了你身子,難不成就這樣算了,你不嫁給他還嫁給誰?”
這個時代依舊是從前那一套,認為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像她這樣失了清白,再想嫁個好人家幾乎是不可能了。不過顧舒窈並不在意,她從小就獨立,在她和這位顧小姐相同年紀的時候,她早就一個人拉著行李箱到異國他鄉求學。她從來都不需要依附誰,婚姻對她而言並不是必需品。
當然這些話她不能和誰說,最好是能讓殷鶴成以為自己心灰意冷,然後順其自然答應解除婚約。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坦白自己的真實身份。畢竟穿越這種事說起來荒誕無稽,誰會信呢。
不過,顧舒窈認為自己勝算極大。上次在陳夫人給她的報紙裡,除了時事要聞,他還發現一張小報,這種報紙專門刊登這個時代風雲人物的桃色新聞。而殷鶴成就在顯著的版麵,他家世顯赫、年輕有為,又是留過學回來的,自然是小報記者們最愛報導的人物。不過,翻來覆去就是那麼些內容,無非說他與他的一位秘書小姐出雙入對、十分般配,又或者說他總捧哪位電影女明星的場,二人關係不一般。
無論他喜歡的是哪一個,他既然有心儀的人,肯定是願意和她解除婚約的,不然之前拖著不成婚做什麼?說不定這段日子避著不見,就是在逼著她先開口。這樣想著,顧舒窈倒沒那麼排斥見她了。
殷鶴今晚就會回來,而且還會在帥府留宿。顧舒窈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了,不然她鳩占鵲巢占著人家臥室得多尷尬?難道還要與他同床共枕?真像六姨太說的來年再生一個孩子?
顧舒窈想想就頭疼,看來最好是今晚就從帥府搬出去。隻要婚約一解除,她就可以先去陳公館借住一晚,然後再假借回顧家的名目離開那。到那個時候,她就真正自由了。
顧小姐那兒還有些銀元、首飾,帶著也能撐一段時機,之後她可以另謀出路。雖然不一定能和從前一樣做同聲翻譯獲得高薪,但她在報紙上到看過,這個時代的一些公司,也招收接受過教育的女性作文員。雖然工資不多,一月隻有幾大洋,但是養活自己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