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複生藥房(2 / 2)

顧舒窈趁著那夥計包藥的工夫問他:“你們這家藥房和法租界的複興藥房有什麼關係?”顧舒窈雖然是在問夥計,可她聲音不輕,一旁買藥的可人都聽見了,他們其實也覺得眼熟。

夥計立即抬起頭來看了眼顧舒窈,隨即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謹慎道:“小姐,我們家和他們沒有關係。”

顧舒窈又問:“我聽說法租界的複興大藥房拿的是獨家經營權,你們既然沒有關係,那你們賣的這些藥是真是假?”

顧舒窈一說完,立即有人起哄:“對呀,你們這藥便宜這麼多,不會是假藥吧。”

夥計沒想到顧舒窈會提起經營權,又見這麼多人問他,有些慌了手腳。他皺著眉將包好的藥塞給顧舒窈,走到櫃台後的一間房裡去了。不一會兒,從那間房中走出一個穿著長袍的人,五十來歲,看著像這家藥房的掌櫃。

那夥計伸手指了指顧舒窈,想必是在裡麵跟那位掌櫃提起這麼回事。顧舒窈也不慌張,隻偏著頭大量那位掌櫃。

那掌櫃比那夥計鎮定得多,直接對顧舒窈道:“剛才是這位小姐提問?好問題!我們複生大藥房去年就跟美國一家藥商簽了獨家經營權,跟複生大藥房簽的是兩家藥商,自然不存在什麼衝突,而且比複生簽的早得多!”

美國的藥商?還有這樣的事情?

他刻意頓了頓,打量了一眼顧舒窈後,有些得意地笑道:“您應該還不知道這家藥房是誰開的吧,我們的東家可是這屆盛州新藥公會的主席劉四爺!複生藥房不過是他開的一家新店,怎麼可能賣假藥呢!”

當初那些藥商都聯起手來對付顧舒窈,更不可能讓她進什麼新藥公會。顧舒窈之前因為有獨家銷售權在手,也並不在乎他們的排擠,隻想著能不能直接跳出這個行業進入商會,因此也沒怎麼打聽過這位劉四爺的底細。

許是那位掌櫃看見顧舒窈聽見“劉四爺”的名字無動於衷,她索性湊過來,似笑非笑地跟顧舒窈補充,“您年紀輕,怕是不知道這個中利害,不妨跟您明說,劉四爺可是帥府五姨太的親表哥!在盛州,您應該知道的。”

顧舒窈突然想起來,五姨太確實和她說過她有個表哥做西藥生意賺了不少,不過顧舒窈還記得五姨太年前還跟她討過止痛水,卻隻字未提她表哥,依五姨太的性子她表哥若是也有經銷權,五姨太是一定會告訴顧舒窈的。

顧舒窈不動聲色,拿著在複生大藥房買的西藥直接去了藥廠,交給生產藥的技術進行成分分析,得出的結果是複生賣的這些藥無論是顏色、氣味還是成分都大同小異,分明就是仿製!

這也不奇怪,那劉四爺做了這麼久的西藥生意,自己也有藥廠。何況這些西藥在南方早已經賣開,他想生產並不難,但是他就算生產出來,也並沒有經銷的權力。

顧舒窈從藥廠直接回了藥房,她想了想吩咐無數道:“再去做幾塊新的廣告牌來,印上“獨家經銷,並無分號,侵權必究”這三行字,字要大要醒目,另外西藥的定價不要減,但這段時間可以做促銷,通過折扣和他們的價格保持齊平。再去做幾塊促銷的牌子!”看上去差不多的商品,價格高的總會讓人潛意識覺得質量更好,而通過臨時做促銷用折扣達到最終價格一樣比直接調價要好得多。

雖然那邊和帥府有牽連,但顧舒窈並不打找算殷鶴成。顧舒窈吩咐完吳叔又去民強路,她先去谘詢了陳律師,了解到這種情況在這個年代也是可以起訴的,而且最好是聯合法國那邊的藥商一起,這樣勝算會更高。

從律師事務所離開,顧舒窈差人找了那家法國藥商在中國的負責人,那幾個法國商人已經離開中國,負責燕北這邊西藥生意的是個中國買辦。然而顧舒窈差人找了他好幾次,他總是推脫有事,要稍微等一會兒。

那位買辦的態度讓顧舒窈有些懷疑,難道他和劉四爺這件事有關聯?

好在這兩天裡因為顧舒窈做的應對措施,雖然利潤不如從前,生意明顯好轉。不少人看見她廣告牌上的標語也開始懷疑複生大藥房的西藥是否有授權。

法國西藥公司的買辦過了兩天才來顧舒窈的複興大藥房,這個人姓吳,四十來歲,穿著絲綢製的長袍,手裡卻夾著公文包,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的。

顧舒窈請他去藥房的辦公室就座,寒暄過後,便將劉四爺涉嫌私自販賣授權西藥的事告訴他,以及跟他說了她表明了聯合他們一起打官司的態度。

吳買辦一開始還對劉四爺的做法稍表現出了些憤怒,隻是一聽到顧舒窈說要打官司便猶豫了,“怎麼還要打官司,做生意嘛,和氣生財!何況你也不知道他們手上是不是真的有經銷權,說不定是誤會一場呢。”

夜幕已經降臨,另一頭的麓林官邸裡已經亮了燈,黃維忠得了消息正往殷鶴成的書房走。自從上次殷鶴成向他交代讓顧勤山寄信一事後,黃維忠一直在琢磨殷鶴成的意思,他起先不明所以,想了好一會兒才將信將疑地揣測出少帥的心思。

然而幾天過去了,顧小姐那邊並沒有動靜,並沒有要來找少帥的打算。黃維忠派人去燕北女大一問,竟發現前兩天顧小姐還請了假。他再一細問,才知道原來是顧小姐的藥房出了問題,被劉四爺新開的藥房搶了生意。

黃維忠看了眼時間,估摸著少帥的公務已經處理完,正準備去敲殷鶴成書房的門。哪知他剛走幾步,就有侍從室的人追上來,“黃副官,你等一下,還有一件事。”

“顧小姐那邊還有什麼事?”

“不是顧小姐,是之前那個戴秘書,這幾天又在那洋樓裡哭鬨個不停,哭著喊著著要見少帥一麵。”

黃維忠聽到是戴綺珠後,稍微皺了下眉,“你這存心是讓少帥不痛快,要說你去說。”戴小姐嚷嚷著要見少帥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少帥一次都沒去過,他之前彙報過兩次之後就不敢再提了。要是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還做什麼副官?

黃維忠回絕了那侍從官,上前去敲門,得到殷鶴成允許後大步走了進去。然而他剛準備彙報,卻發現任參謀長也在。

“什麼事?”殷鶴成抬頭問他。

黃維忠先看了眼任子延後,猶豫了會,隻用彆的公務搪塞了過去。他說完卻仍站在原地,並沒有退出去。

見黃維忠進來,任子延倒不避諱,仍笑著對殷鶴成道:“雁亭,徐秋麗你還記得麼?這陣子當紅的那個電影明星,演《風華絕代》的那個,她過幾天在家裡開酒會,想邀請你過去,不過不知道你肯不肯賞光,特意讓我來問問你。”就算徐秋麗沒開這個酒會,任子延早就有這個打算了,這段時間他總是看見殷鶴成板著張臉,想必解除婚約那件事還是讓他這兄弟不痛快。不過這有什麼難辦的,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的事,還怕忘不了誰?

然而殷鶴成根本就沒心思聽任子延說這些,他是極其敏銳的人,自然察覺到黃維忠找他另有他事,而且還有避著任子延的意思。他順著往下一向,便大概知道黃維忠要跟他彙報的是什麼事。他雖然沉得住氣,卻也等了有好幾天了。

殷鶴成看見黃維忠欲言又止,而任子延仍坐在沙發上,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隻覺得有什麼在心口撓似的,讓人心神不寧。這個時候任子延再說什麼,他哪裡還聽得進去。他皺著眉頭掃了任子延一眼,隻覺得他多餘,冷聲道:“我最近沒空,還有公務要處理,你先回去吧。”

任子延沒想到他會一口回絕,“噯”了一聲,沒過腦子直接開了口,“雁亭,你不會還想著那個顧小姐吧?”

聽到任子延提起顧小姐,黃維忠下意識抬頭看了眼任子延,又去看殷鶴成的臉色。

殷鶴成臉色瞬間變了,掃了一眼任子延一眼,才說:“跟彆人沒有關係,我這陣子沒有時間,誰都沒空見。”說完,殷鶴成便站了起來,任子延知道他這是要送客了。任子延算是個識趣的人,知道剛才失了言,便主動和殷鶴成告辭了。

任子延走之後,黃維忠看見殷鶴成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點了一支煙兀自抽了起來,並沒有過問的意思。

黃維忠聽完殷鶴成和任子延的談話後,他也有些猶豫了,開始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會錯了意。哪知殷鶴成抽了幾口煙後,突然抬頭問他,“她人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