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洲前些年一直在外做生意,這種事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因此他還算鎮定,幫著顧舒窈指揮著夥計將藥房恢複原樣,又跟顧舒窈道:“聽說他們手上還有人有槍,跟他們硬碰硬怕是難有好結果,這年頭在外做生意,還是要有個依仗才好。在法租界其實還相對安全,你出去了一定要當心。”
許長洲指的依仗顧舒窈也明白,她和殷鶴成也算是和平解除婚約,她提要求或許他不會拒絕。不過這個念頭隻在她腦中一閃而過,一想到要去求他她就覺得渾身難受。
求殷鶴成還不如被劉四爺逼急了服個軟,畢竟她現在腳跟還沒站穩,畢竟她顧舒窈是一家之主,不僅僅是保護自己這麼簡單,這麼多人的安危禍福都係在她身上。
不過顧舒窈想了想,店夥計不是說劉四爺手上可能有槍麼,萬一她服了軟對方也不肯善罷甘休怎麼辦?
顧舒窈索性去了趟法租界找到布裡斯,又在他手上買了把勃朗寧□□以及二十發子彈,她不拿槍主動惹事,拿著也好防身。
這個年代的槍支並沒有怎麼管控,長河政府最先還要持槍的人辦槍支許可證,可後來走私槍支的外國人一多,根本就管控不過來,隻要不是土匪,普通民眾私下買賣.槍支便也沒人管了。
而劉四爺那邊確實不怎麼想善罷甘休,雖然人也打了,店也砸了,劉四爺還是覺得不痛快,自己居然被一個女人收拾了一頓。
他已經聽她表妹說了,這個顧小姐和帥府解除婚約的時候並不愉快,和少帥、殷老夫人更是鬨得很僵,因此並不用擔心帥府那邊。劉四爺一心想給顧舒窈一個教訓,他一定要讓這個女人跪在他麵前求饒才肯罷休。隻是她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他雖然派人跟蹤顧舒窈,觀察到她每日都要去燕北女大,可也發現她是坐汽車出行的,人隻在學校和法租界中。而這兩個地方都又巡警在,容不得他們放肆,因此不是找人算賬的好地方。
劉四爺想到這,索性派人就在法租界門口守株待兔,他不信這個顧小姐一輩子不出去。
顧舒窈也不是什麼輕易服軟的人,她也沒有主動去找那個什麼劉四爺示好,見他們除了繼續出售西藥外不再采取其他措施,便以為事情過去了。
許長洲向姨媽求了幾次婚,姨媽都沒有同意。而與此同時,顧舒窈又從姨媽那聽說了陳妙齡的婚訊,和省政府一位高官的兒子,不過聽姨媽說,那個是個公子哥,隻在政府掛了哥職,做派也不好。
顧舒窈知道姨媽其實對許長洲這個人很滿意,隻是先前離婚的陰影還未消除,於是笑著鼓勵她:“姨媽,結婚就是讓兩個互相喜歡的人的到承認,跟彆人的看法沒有關係,您如果喜歡許先生,便可以答應他。”顧舒窈歎了口氣,又說:“我倒是覺得陳妙齡這婚結的突兀,和男方連麵都沒見上幾回,就要成婚了。”她想起過年時陳妙齡與她說她要結婚時的語氣,她能感覺到陳妙齡的將就與失落。可彆人的事她管不著。
而顧舒窈開始同往常一樣上著學,因為上回的話劇演出成功,曾慶乾便讓她在幫忙寫一個新的劇本。
曾慶乾對她說:“那場話劇是有史以來最成功的一次,不過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改編外國的經典總少了些親切感和真實性,而且劇本不一定能表達出我們想表達的,我們不如從一些社會新聞中取材進行改編,從而達到一個喚醒他人的目的,比如保衛我們的祖國不受侵犯、維護法律公正。”曾慶乾想了想,“現在政府的輿論管控很嚴格,或許隻能從生活中著手,現在她們喜歡看的話劇都跟婚因愛情相關,要不我們也可以寫一個結合時代背景的,我手裡正好有一個大綱!”
這個年代的婚因與愛情,無非是包辦婚姻與自由戀愛,顧舒窈想起了陳妙齡的婚事,對於那件事她雖然覺得遺憾,卻無能為力,或許通過話劇這種形式帶給人更多的思考是她目前能做的。而且她自己也深受其害,感觸自然深刻,於是答應曾慶乾:“我和你一起寫!”
曾慶乾見顧舒窈答應的爽快,笑著看了她一眼。自由戀愛,多麼美好的事情。
那天顧舒窈和曾慶乾商量了許久的劇本,她回法租界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六點了,那天是二月二十三,顧舒窈總覺得是什麼日子,卻不太想的起來。
因為許長洲過兩天要回燕西,這幾天姨媽去在許長洲在盛州的洋樓,因此法租界的洋樓就顧舒窈和顧家兩姐妹在。然而開飯之前,顧舒窈注意到梅芬不見了,她問了傭人也不知道梅芬的下落,隻說梅芬小姐早就回來了,但不知道人去哪了。
莫非是去和同學一起玩了?顧舒窈又坐在餐桌前等了半個多鐘頭,仍不見梅芬的影子,過了好久蘭芳才吞吞吐吐說今天其實是羅氏的生辰。
梅芬未必是離家出走了?還是……顧舒窈不敢往下想,隻好帶著傭人連夜去找梅芬,房租街四通八達,人又有限,隻能幾個幾個分頭找,而顧舒窈覺得天黑之後的法租界稍有些可怕,索性帶了槍在身上。
顧舒窈和阿秀一起,走了幾步看見往西掉了一隻蝴蝶結,她們一起沿著法租界的主乾道往外找去,眼看著就要到了法租界的巡捕房,幸好阿秀眼睛尖,一眼就看見前麵法租界外頭的牆角下蹲著個小女孩,從遠看穿著就是梅芬。她們隻顧著找梅芬,沒有意識到那邊角落還躲著其他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群人雖然沒有被顧舒窈看見,卻早就落入了其他人的眼中,他們雖然被吩咐不準輕舉妄動,但之前就看除了勢頭不對,早就趕回去彙報了。
顧舒窈好阿秀剛往梅芬那走,梅芬立即站起來跑開了,顧舒窈和阿秀也隻好跟著她跑。
哪知剛跑了幾步,法租界外守著的那六七個男人突然圍了過來,嘴裡嚷嚷著:“都彆想跑!”
顧舒窈和梅芬她們被這群人團團圍住,劉四爺也在其中。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
“你,跪下來給四爺磕幾個頭。”其中的人指著顧舒窈吆喝道。
“所以是衝著我來,跟她們都無關是麼?”顧舒窈抬眼看了劉四爺一眼,“那放她們先走。”
劉四爺突然笑了起來,“那可不行,放了她們我怎麼要挾你?畢竟我們顧老板是女中豪傑,你要是寧死不屈我還能有什麼辦法?”說著他從袖子裡拿出一把槍來,直接對準了梅芬,然後對顧舒窈道:“這個是你侄女吧,不想讓她死,你就給我跪下來!”
劉四爺對顧舒窈的不滿已不是一日兩日,他一個新藥協會的主席,居然被一個女人欺負,說出去算什麼事?正好這回得了機會,他一定要好好出這口惡氣,欺負女人的法子他多得是。
梅芬之前一直在鬨情緒,被劉四爺這樣一嚇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連女人孩子都斤斤計較的人算什麼東西?顧舒窈憤怒極了,卻也慢慢地往下屈膝。眼看著她就要跪下去,誰都沒想到她突然拿出一把槍來,利落地上好膛,然後對準劉四爺。
這個世道隻有兩種活法,要麼軟弱到底,要麼比對方更狠。
劉四爺說白了隻是個藥商,和周三爺那種和土匪打交道的並不相同,他的槍更多的是拿來嚇唬人的,就像上次嚇唬那個夥計一樣,連膛都忘記上了。這個年代雖然混亂,可殺了人照樣要償命,因此□□的人多,實際上用過還殺過人的人並沒有幾個。
許是劉四爺見她動了真格,立即扔掉手中的槍,“噗通”一聲自己先跪在地上。而周圍那些個拿著刀的打手也都紛紛把手裡的刀和匕首扔掉,舉起手來。
顧舒窈有些意外,她原以為他們還要糾纏一陣,沒想到竟這樣服軟了。隻是當她看向阿秀和梅芬時,卻發現她們也不敢說話,隻死死盯著她後麵。
她後麵有人?
顧舒窈的心猛地一緊,拿著槍猛地轉身,才發現她身後不遠處站了好幾個舉著步.槍的士兵,而她的槍口也正好對準了那個離她最近的人,那個人她並不陌生。
兩個月不見,沒想到會以這樣的姿勢重逢,那個人也不禁揚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