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禮堂演講(1 / 2)

顧舒窈這幾天一直在苦惱著該怎麼將何宗文他們救出來, 在這個年代說到底還是人治社會, 法律不怎麼行得通。顧舒窈突然意識到, 她在這個年代活得有些過於單薄了, 還不能憑借一己之力去左右一些事情。拋開她從前的身份,她現在隻是一個學生, 一個藥商,如果將來真有一天, 日本侵華了她又能做什麼呢?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顧舒窈卻聽到風聲,之前代理副司令一職的殷敬林被正式任命為副司令。

這個消息還是許長洲告訴顧舒窈的, 那時顧舒窈正在洋樓裡和姨媽一起用晚餐, 許長洲剛從外邊回來, 跟顧舒窈說:“顧小姐, 你或許想不到,現在外麵都在傳,殷鶴成的叔父殷敬林成了副司令,就是今天的事情。”

顧舒窈也的確有些意外,在她印象中,殷鶴成做事向來是十拿九穩,沒有他辦不成的事情。

許長洲也說:“我聽人說,盛軍的將領其實多半是支持殷鶴成的,他父親的邊防印信也在他手上, 日本首相又是他的老師, 他如果非要做那個司令, 殷敬如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長河政府拿他沒一點辦法,不知道他這回怎麼就妥協了?”

許長洲說的沒有錯,長河政府雖然是名義上的中央政府,但各省兵權分散在地方。如果殷司令身體無恙,副司令的職位直接由他指定。因為他病了,這份權利才落到了長河政府手上。

不過許長洲又說:“乾都的局勢比燕北還要複雜,龍盤虎踞的,誰手上沒有好幾萬兵力,恐怕殷鶴成是擔心他一旦有所舉動,要對付的人不止他叔父一個吧。”

第二天,顧舒窈取了燕北大學,學生們正在為兩日後的集會演講籌劃著,因為不能明目張膽地舉行集會演講,吳楚雄他們便在校園裡張貼話劇演出的海報,而事實上話劇的男主角已經被抓走了,這不過是個幌子。隻是想借機讓學生們聚集,然後進行反對日本“十項條款”的演講。因為日本在華報紙一直在宣傳“中日親善”,並不是所有人都明白“十項對款”對中國對燕北意味著什麼,又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孔熙自從回盛州之後便跟任子延斷了來往,她告訴吳楚雄他們,也告訴自己,她之前和任子延糾纏不清不過是為了獲得一些盛軍內部的消息,索性將殷鶴成和田中林野一起去燕西的事也都交代了。

孔熙是孔教授的女兒,之前一直去他們一起參與討論會,大家沒有理由不信任她。吳楚雄因為自己當初錯怪孔熙而有些懊惱,正好她口才也不錯,之前還拿過演講比賽的前幾名,索性讓孔熙負責演講。正好孔熙是孔教授的女兒,又都是學校的風雲人物,由她上台演講也具有影響力。

然而,也是在那一天,幾乎所有的報紙都突然刊登了長河政府宣布了盛軍的調任情況:之前代理副司令一直的殷敬林正式被任命為副司令。

吳楚雄他們看到報紙上的新聞既驚訝也高興,圍作一團慶賀:“真是件好事!”

顧舒窈其實早就得到了消息,可她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上前提醒他們:“我聽人說,殷敬林前不久和明北軍也去過燕西。”

顧舒窈說這句話的時候,孔熙雖然什麼都沒說,卻皺著眉看了她一眼。

吳楚雄回過頭,也道:“那也比殷鶴成也要好,至少他還不是什麼日本人的學生。”

話雖是這麼說,可顧舒窈記得上次田中林野來盛州時的酒會還是在殷公館辦的,殷敬林對日本人的態度也並沒有多鮮明。果然,那一天下午,由日本政府控製的報紙上出現了這位剛剛上任的殷副司令與明北軍參謀長、以及日本使團會晤的新聞與合影,這位殷副司令似乎毫不顧忌與日本人關係密切,也並不在乎民眾對他的看法。吳楚雄他們看到這些新聞十分意外,局勢似乎並沒有他們想象的樂觀,畢竟他們能得到的消息也有限。

顧舒窈在一旁看著他們討論了一會,她雖然支持他們的做法,也佩服他們的熱血與勇氣,隻是現在局勢複雜,何宗文和曾慶乾還沒有放出來,似乎並不能隻通過集會演講解決問題。

顧舒窈想了想,乾脆先找個事由離開了,她去華強路找布裡斯。

布裡斯聽顧舒窈講到何宗文被抓這件事後,先是驚訝了一番,一把拿起手邊的一個電話簿,翻了幾頁之後準備撥號。

“你這是要打給誰?”

“給他父親,我不會中文,過會你來說。幾年前我其實去過何宗文的家裡,你可能不知道他的父親是長河政府的高官,那個時候我們都叫何宗文何公子。”

顧舒窈搖頭,“他和他家裡又決裂了,上次已經打過一次電話了,而且恒逸如果知道我們這麼做,他自己應該也是不願意的。”

聽這麼說,布裡斯撥號撥一半便止住了,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嚷了幾句:“他如果是個法國人,我還能去找法國領事館去交涉!我也隻是個商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布裡斯剛才因為著急,語氣也不太好。過了一會兒,才平複下來道:“說真的,這燕北的局勢我看著並不樂觀,想必離打仗也不遠了,過陣子我準備去乾都一趟。”

顧舒窈其實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過她已經考慮好幾天了,所以還算冷靜,她以前就在報紙上看到過一些有關乾都長河政府的新聞,或許正好利用那邊錯綜複雜的關係,於是跟布裡斯說:“布裡斯,你可以幫我,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你說。”

“我想買麻藥和磺胺,不過我這回更多。”顧舒窈知道如今整個中國的軍隊都缺少必要的西藥,因此每一場戰役都死傷慘重。顧舒窈之前也看了不少報紙,乾都那邊有好幾位掌控幾省兵力的督軍司令長住。如果她能掌握一部分西藥,便有了與某個派係的軍隊將領談判的籌碼,雖然她知道亂世之中更多的是梟雄,可她不信找不出一位忠肝義膽之輩。

“你不要命了?”布裡斯低聲道:“上次你是自用,我才敢賣給你,我不妨告訴你上次那位德國佬之所以東躲西藏,就是因為被幾方勢力威脅。你如果敢拿到市麵上賣,不出兩天就會攤上大麻煩!書小姐,在這樣一個世道,錢其實沒那麼重要。”說著他半開玩笑說:“萬一有一天,你們的政府垮了,說不定你們的錢就不是錢了!”

顧舒窈這回卻不覺得布裡斯的話風趣,隻淡淡道:“我並不打算賣,我不會聲張出去的。”見布裡斯依舊懷疑,她索性坦白:“我不知道何宗文他們會被關多久,我也想去乾都,總得想些辦法。”

聽顧舒窈這麼說,布裡斯才鬆口:“那個德國佬已經去乾都了,燕北現在不太平,他不敢在盛州多留,不過我還是可以聯係到他。”布裡斯想了想又說:“上回給你的磺胺是純度最高的,如果你想大批量地買,隻能買到純度更低的磺胺粉,但是價格也不低。”

“錢不是問題,我回去就可以籌,但是那個德國人一定會賣給我麼?”

布裡斯笑了笑,“有我在呢,不過你不能四處透露,免得有人去找他麻煩。”

那一邊,任子延去帥府找殷鶴成,帥府裡老夫人和幾位姨太太臉色都不太好看,殷老夫人更是往乾都、往幾個殷司令舊部家裡都打了電話,詢問他們是怎麼回事。在她看來,孫子和那個姨娘養的兒子親疏是截然不同的。

任子延找到殷鶴成的時候,殷鶴成正在書房裡看書,任子延看他這麼淡然反倒急了,將一遝報紙給殷鶴成看,“雁亭,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不著急?他這個吃相想必是今後的名聲都不要了。說真的,雁亭,殷敬林那些個整日疏於訓練的兵,你一個師過去就能收拾乾淨,怕什麼?何必被他壓這麼一頭。”

殷鶴成望著任子延,十分冷靜,斂著目反問任子延:“明北軍四萬精銳部隊,武器裝備均在我軍之上,憑我現在的實力能打贏麼?我和殷敬林一起內訌,你能保證西邊的明北軍、北麵的乾軍不會乘虛而入?”

任子延被殷鶴成問的無話可說,隻歎了聲氣,“你和那個田中林野那麼多年朋友,就不能談一談麼,非要鬨到今天這個地步。”

殷鶴成沒有理會任子延,他掃了幾眼報上殷敬林和日本大使的合影,然後將那份報紙扔會給任子延,“他高興得太早,對日本人承諾得太多,可他忘了邊防印信還在我手上,所以現在該他著急了,才要靠這種新聞去向日本人表忠。”

任子延才想起這個,殷敬林即便當了這個副司令,沒有邊防印信在,“十項條款”他也簽不成。而且負責盛州城駐防的近衛旅也是在他殷鶴成手中,殷敬林不過空有個副司令的名頭罷了。不過任子延猶豫了一下,又說:“殷伯父身體這個樣子,長河政府不知道還會怎麼做。要我說,那個穆明庚真不夠意思!”日本人可以扶持殷敬如當副司令,將來也可以讓他當司令,這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殷鶴成將書闔上,視線投向遠處,語氣卻堅定,“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殷鶴成看了一眼任子延又說,“對了,你叔父過會也要來。”

任子延索性留在帥府裡等任洪安,任洪安過來其實隻是為了一件事,乾都曹延陵想帶著他妹妹和殷鶴成見上一麵,另外任洪安也給殷鶴成透露長河政府陸軍總長空缺一事,陸軍總長雖然沒有軍權,但也是陸軍部的最高行政官。

殷鶴成自然知道他們的意思,沒有猶豫,“我也該去乾都看看了,這樣吧,專列上午走,明天傍晚就可以到。”

任子延見殷鶴成回答得這麼爽快,暗自替他高興,雁亭原來還是拎得清的,顧小姐這樣的女人除了會給他惹麻煩,對他沒有半點幫助。而曹三小姐就不一樣了,姐夫是總統,哥哥是升級院院長,掌握政府經濟大權。據任子延所知,那位曹小姐原本還有個二姐,沒想到年紀輕輕就去世了,現在不少人都盯在那曹三小姐身上。雁亭如果真的娶了她,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將來何止燕北六省?殷敬林這一時得意與之相比根本就不算什麼。

任洪安回去不久後,殷鶴成便接到了曹延陵親自從乾都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倒是十分客氣:“聽說少帥明天要到乾都來,舍妹一直仰慕少帥,明日一同來為少帥接風洗塵。”

殷鶴成聽到曹延陵提起他妹妹,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一張臉來,那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他稍微出了一下神,才笑著應道:“曹院長真是太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