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禮堂演講(2 / 2)

然而殷鶴成才將電話放下,嘴角的笑意便不在了。那張臉重重疊疊散開後,是另一個人的麵容。

外頭的天已經完全黑了,臥室裡的那盞白熾燈晃得他有些難受,他走過去將燈關了。外麵是個月明星稀的夜,有清淺的月色從窗外透進來。他走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月光正好照在他辦公桌上,白茫茫的在桌麵上暈開,卻依舊讓他覺得晃眼。

他索性將眼闔上,捏了捏眉心,去想一些燕北、乾都的局勢近況。這個念頭一起,他便也沒有心思再去想彆的了。說到底,他是個會讓自己冷靜的人。

第二天,特意找來近衛旅旅長過來訓話,讓他嚴密掌控盛州城裡的風吹草動,同時更要保證帥府的絕對安全。另外他也囑咐任子延替他注意著盛州的動向,盛州城外不遠還有他的部隊。

專列原定在上午十點從盛州火車站出發,殷鶴成的車隊從帥府開往盛州火車站。火車站也在城北,正好路過燕北大學,剛經過那邊他便看見街上成群結隊的學生正在往一處走,男男女女都有,不是在遊行,而是像要去哪參加什麼活動。他隻稍微看了一眼,正準備收回視線,卻突然發現那些學生手中都拿著一張同樣顏色的紙。

殷鶴成是個敏感的人,然後吩咐司機靠邊停下,然後派了個穿便服的侍從官下車去打聽。不一會兒,那侍從官拿來一張宣傳報。像是有預兆一樣,他一眼就找到了那個人的名字。

編劇?他倒不知道她還會當編劇,編的又是什麼劇呢?他斂著眼往上掃了一眼那宣傳冊上的提要:反抗包辦婚姻,追求自由戀愛。原來她是這麼想的,他看著紙上那幾行字突然覺得有些諷刺。

侍從官還在外站著等殷鶴成示下,卻看著殷鶴成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因此也不敢再多問,隻靜靜候著。

黃維忠也發覺了,雖說專列的出發時間全憑殷鶴成的心意,但盛州裡乾都還是有那麼一段距離,十點不走,傍晚到不了。黃維忠鬥著膽子提醒了一句,“少帥?”

他將那張宣傳冊折了兩下,扔在一旁,“走。”

說完,他閉上眼開始假寐。隻是沒過多久,遠處突然傳來整齊的跑步聲,殷鶴成是個敏銳的人,特彆是對這種聲音。他睜開眼往外一看,才發現是警察廳的人,背著槍一共四五十幾號人正小跑著往燕北大學那邊去。警察廳本就沒什麼人,一起來了這麼多,想必是什麼極其要緊的事。”

黃維忠他們也看到了,“少帥,他們好像往燕北大學去了,應該就是往剛才那些學生去的地方。”不過黃維忠也看了眼表,已經九點三刻了。黃維忠小心翼翼的問殷鶴成:“少帥,要不派幾個人過去瞧瞧?另外通知近衛旅……”

黃維忠還沒說完,殷鶴成已經開口命令司機:“掉頭,去燕北大學。”說著又轉過頭跟黃維忠交代:“你去通知近衛旅。”殷鶴成看上去並不怎麼高興,黃維忠也不敢再說什麼,隻好立即下車去傳達殷鶴成的命令。

另一邊,燕北大學的禮堂裡漸漸站滿了人,有特意過來集會的學生,也有以為是話劇看著人多跟過來看熱鬨的,就比如燕北女大顧舒窈那幾個同學,她們單純隻是好奇顧舒窈和王美娟這段時間究竟排練出了什麼劇?還有些看笑話的情緒在裡麵,就比如顧舒窈班上那個叫做青曼的女生。

除了學生,禮堂座位的前排還坐著燕北大學好幾位老師,孔教授也在,他覺得他的學生們是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

吳楚雄他們最開始以為殷敬林出任副司令是好事,卻發現殷敬林對日本的態度諂媚到露骨,相比殷鶴成有過之而無不及。照他這個樣子,“十項條款”就是這幾天的事情。因此今天的演講的主題就是“明恥衛國。”,他誓要將日本“十項條款”的陰謀揭開。

舞台背後掛著一重幕布,而中央放著一隻麥克風,幾束聚光燈投下來,正好對著舞台中央。吳楚雄見人差不多了,便吩咐人將幕布拉開。

酒紅色的幕布往兩邊收攏,底下的人才發現舞台上什麼道具都沒有,隻有背景牆上貼著四張黃色的宣紙,上麵用蒼勁有力的字體寫著四個大字,“明恥衛國”。

底下即刻有人質疑,“不是要演話劇麼?這是做什麼?”因為人多,隨之便有輕微的騷亂。

“同學們,安靜一下,我有比話劇更為重要的事情想跟大家說!”吳楚雄剛說完這句話,突然有學生跑上台來,對吳楚雄急急忙忙道:“不好了不好了,有警察往這邊來了!你快過去看看!”

吳楚雄連忙交代孔熙先上台,自己則帶了幾個男生去禮堂後門去把守。警察廳的人應該已經聽到了什麼風聲,他不能被他們阻止。

然而吳楚雄帶著人到禮堂門口,卻發現禮堂已經被警察廳的人圍得水泄不通。他想去攔,直接被一個警察扯住衣領,學生哪裡是他們這些人的對手?

孔熙因為格外重視這次演講,還準備了發言稿,然而她剛走到麥克風前說了兩句,二十幾個拿著槍的警察就闖進來了,大聲斥問:“你們在乾什麼?”

孔熙被他們一打斷,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與此同時,禮堂哪隻喇叭裡方才抑揚頓挫的女聲也停了下來。

不一會兒,一個警察隊長模樣的人當著眾人的麵將手.槍上膛,然後用槍指著台上,吼道:“台上的人給我下來!什麼“明恥衛國”,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十項條款”是促進中日親善、中日共榮的政策,誰還敢在這裡造謠生事,我就斃了誰!”

一看到這些警察拿出槍來,整個禮堂都開始騷動,有人開始尖叫,孔教授他們也站出來,示意同學不要慌亂。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話筒裡響起了另一個女聲。孔教授抬頭望去,才發現竟然是顧舒窈,她一向隻負責幕後工作,從不出風頭,卻在這個時候衝了上來。

她的身形看上去柔弱而單薄,可她的聲音鏗鏘有力,一絲畏懼也沒有:“同學們,我告訴你們,“十項條款”從來不是什麼中日親善,日本人隻會侵略,從來沒有親善可言。他們要在燕北修鐵路,在燕北采礦,在燕北殖民,是赤裸裸的狼子野心!不出十年,整個燕北就是第二個明州半島,就是日本人的天下!燕北一旦失守,日寇全麵侵華也就不遠了!”

她越說越激動,底下學生也不再說話,全都麵色凝重地望著她。警察隊長得到的命令是把這些學生鎮壓下來,但是最好不要開槍。他見台上那個女學生並不怕他,覺得顏麵掃地,直接舉起槍來鳴槍示警!

麥克風的音質有些失真,殷鶴成雖然沒有聽出是誰,卻在車上將裡麵那人的演講聽得一字不落。大學真是藏龍臥虎,他沒想到一個女學生居然還有這樣的魄力。他正聽著,忽然從禮堂裡傳來一聲槍響。

殷鶴成直接開門下車,他穿著戎裝,把守的警察看了眼他的軍銜一眼便知道是誰,“少帥,您來這做什麼?”

“讓開!”

那幾個警察是奉命守在這,見殷鶴成突然過來,隻道:“少帥,我們這是奉殷副司令的命令過來的,您彆為難小的。”

聽他這麼說,殷鶴成身邊的衛戎直接上前,一把就將那幾個警察推開了。警察哪裡橫得過正經當兵的,不過一推便不敢再說話,立刻變得恭敬起來。

“出了什麼事,讓他來找我殷鶴成!”

他話音剛落,近衛旅的人正好趕了過來,四五輛卡車上全是穿著藍色戎裝的盛軍,手裡拿著形式步.槍,身手也十分利落,警察自然不敢和近衛旅的人對峙,見盛軍的人持槍過來,一個個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吳楚雄和幾個學生正被幾個警察押在禮堂外,見殷鶴成的人居然突然過來,還與警察署的人起了衝突,十分驚訝。

殷鶴成直接往禮堂的後門走,黃維忠和幾個侍從官走過去,替他將門推開。

禮堂中那個女聲演講還在繼續,並沒有被剛才的槍聲嚇退,“落後就要挨打,我懇請諸位銘記今日“十項條款”之恥,隻有我們的國家強大了,我們的人民,我們的國土,才不會被列強肆意踐踏!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青年學子,更當肩負國家興亡的重任!”

她說的太投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並沒有看到有人趕了進來。台下的學生也跟著熱血沸騰,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禮堂的門大敞著,殷鶴成一身戎裝站在門口,近衛旅的人早已進去控製局麵,警察隊長見是殷鶴成來了,即刻交槍收斂了。

黃維忠站在殷鶴成的旁邊,一眼就認出台上的人是顧舒窈。他沒想到顧小姐居然能在這樣的場合,說出這樣的話!他不僅驚訝不已,還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生了敬意。

黃維忠側過頭去看少帥,才發先他望著聚光燈下那個正慷慨激昂演講的人,早已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