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突然有人提著行李箱朝剛才說話的那幾個男人跑來,他氣喘籲籲往前趕,“快走,快走,出大事了!城外死了好多人,我剛才還看到那些當兵的開著卡車回城,他們臉上全都是血!好像聽說他們那個什麼帥直接就被炸得快死了!估計是輸了,現在老的一病,小的一倒整個帥府直接得完。”
“你說誰?”
對方沒想到會有人忽然問他,雖然是一個女人,可大睜著眼突然來這麼一句還是有些嚇人。那個人也不清楚,胡亂答了兩句便往火車上走。
她突然想起昨天他將那張寫著解除婚約的紙遞給她時的笑容,他那樣的笑她其實見過的,那還是在林北的時候,他因為受了槍傷感染,卻始終硬撐著開會,最終他虛弱到在椅子上完全站不起來,見她來扶卻對著她笑……
前麵的人已經在排隊上車了,她轉過身對何宗文說:“恒逸,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去津港了,你先去和孟學帆會合吧,我暫時走不了了”說完,便提著行李箱往盛州站上麵跑。
何宗文追著她走了兩步,有些不甘,隻差一步就上火車了,“書堯,為什麼?你是因為他麼?”
她轉過身回答何宗文時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對不起,我不能這樣跟你走,我擔心他……”她前一遍說的還有些小,第二遍幾乎是喊了出來,“對不起,我擔心他。”
何宗文原想追著她一起出去,卻被突然衝過來的人群硬生生擠進了火車。
她其實也是在逆著人流走,所有的人都在往站台的方向擠,在他們眼中那是一條生路,她其實也明白。
隻有她一個人往盛州站的大門走,那一邊也有她想見的人,她想知道他是否還活著,那個原本想將她推向生路的人。
她不想承認,可她不得不承認。
隻是出了車站,廣場上依舊黑漆漆的,望著廣場上狂奔疾走的人,她提著行李站在原地,一時竟不知道該去哪?殷鶴成會在哪?盛州城外?北營行轅?帥府?還是麓林官邸?士兵已經回城了,應該是已經打完了,隻是剛才那些人口中快炸死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一個一個地找吧,總比在這要好。她張望四周正準備找黃包車去帥府,卻看到有一束光照過來,幾個穿著盛軍製服的人朝她走來。
因為上次在盛州站的事情,讓她多了份警惕,即使是穿著盛軍製服,她也不知道他們是殷鶴成的人還是叛軍。她下意識隨著人流躲了幾步,直到她看清那幾個都是殷鶴成身邊最親近的侍從官,有兩個她昨晚吃飯的時候還見到過。
“顧小姐,你怎麼還沒走?”
“你們怎麼在這裡?”他們幾乎是同時發問。
那位侍從官支吾了會,才麵露難色道:“我們是少帥派來護送您的。”殷鶴成其實交代了他們不要被發現,隻是現在看著顧小姐並不是很信任他們,還是如實交代了。
“少帥呢?”
顧書堯這樣一問,那個侍從官也不太確定,“剛才得到消息,好像說是回帥府了。”
難道剛才那幾個人說的都是真的?她指了一下他們的車,“那是你們的車麼?我現在和你們一起回帥府。”
那個侍從官猶豫了會,還是照做了,他們其實自己也沒底,帥府現在是怎樣的一個狀況。這些天經曆了這些事,他們也漸漸明白盛州城並不安全,車還沒開到帥府,他們便都將槍拿出來上了膛。她身上的槍也還在,她也拿出來上膛,真要出什麼事,她也能拿出來抵抗一陣子,或許還能為誰報仇,殺死一個都是好的。
她現在隻想見到他。
天終於漸漸亮了,隔著很遠,顧書堯便看到帥府的青牆,牆外停了十幾輛車,汽車卡車都有,警衛的人數是從前的十倍。街麵上雖然已經沒有屍體,但還是可以看到血跡。
不過帥府的崗哨依舊如常,看到是侍從隊的車,確認之後沒有攔,讓他們進去了。顧書堯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她下了車直接往帥府的主樓走。
還沒到樓梯口就被人衛戎攔住,幸好那幾個侍從官也跟了上來,才讓他們進去。
她走進樓裡,原本想問人“少帥在哪?”可裡麵一個傭人也見不著,雖然依舊是金碧輝煌,但隻有黯淡的光照進來,和原來熱鬨的帥府相比,這種恢弘此刻顯得寂寥。
她正準備折回去問那幾個衛戎,卻正好撞見了六姨太,“六姨太,殷鶴成現在在哪?”
“在樓上吧。”六姨太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恍惚,顧書堯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
她來不及多談,便直接往樓上他的臥室跑去。走廊上站滿了警衛,神情都萬分肅穆,他們不知是都認識她,還是看著又侍從官跟著,並沒有攔她。
她走到熟悉的門前,將那扇臥室門推開。她似乎可以想象到一些場景,就像她從前經曆過的。
推門的時候她胸口一顆心狂跳不停,然而臥室裡暗沉沉並沒有開燈,她進去一看,什麼人都沒有。
“顧小姐。”有侍從官喊了她一句。
她從臥室走出來時,正好對麵書房的門也開了,好幾位盛軍將領從殷鶴成的書房走出來,梁師長、任子延都是熟悉的麵孔,而最後走出來的那人他再熟悉不過,他除了戎裝上有血漬,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大礙,也並不想那些人說的一樣,“被炸得快死了”。
他也看到了她,從書房出來時愣了片刻。
她也愣住了,愣著愣著卻忽然笑了,她雖然白白緊張了一場,可看到他安然無恙便是好的,什麼都是好的。
他原本是要去送那些將領下樓的,見她來了便讓身邊的侍從官代勞了。他直接往她這邊走來,可臉上一絲笑意也沒有,他將臥室的門關了,往她身邊走了幾步,冷聲問她:“你回來做什麼?”他的話裡似乎還帶了些憤怒。
她還沒有從她情緒中出來,望著他一直說不出話。
“你回來做什麼?”他看著她又問了一遍,他明明已經讓她走了,她為什麼還要回來?
她漸漸恢複了平靜,“你沒事就好。”臥室裡實在太暗了,她想將燈打開,她想仔細看看他到底哪裡受傷了沒有。
可她剛走了一步,他突然追了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他太用力了,她直接被他拉到了身邊,然後被他往前一步緊緊靠在了牆上,咬牙道:“既然回來了,就不許再走了!”他話音剛落,他的吻便落了下來,他把她禁錮在懷裡,吻得用力。
他的身上除了煙草味,還有硝煙和血混雜的味道。可臥室裡很暗,隻有微弱的光從窗戶照進來,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抬著頭由他掠奪般親吻著,卻漸漸變成了兩個人之間的糾纏,她放任自己跟隨身體裡湧出的欲望去回吻他。
情到深處,她用最後的理智彆開臉,問他:“你上次在車上沒說完的那句話是什麼?”
他沒有一絲猶豫,定定看著她,“顧舒窈,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第三遍,她已經主動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