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 190 章(2 / 2)

顧書堯點了點頭,“這樣就好。”她望著梁霽月又道:“如果您哪天想回來就隨時回來吧,這裡很多人都等著您,一直都在。”

梁霽月溫柔地笑了起來,問顧書堯:“你們又有什麼打算呢?”

顧書堯道:“我和雁亭準備要孩子了。”

梁霽月愣了一下,看著殷鶴成和顧書堯感概道:“真好!真好!”她連著說了兩個“真好”。

顧書堯也沒有去過多解釋是收養,說:“可是要當母親了,卻越發有些無所適從。我之前也在學校教書,可總覺得這還是不同的。”

梁霽月卻沉默了,過了很久才道:“其實隻要用了心陪伴,其餘的都不重要。”末了她突然又道:“你彆學我,我不是一位好母親。”

有些話梁霽月一直沒有機會說,這回起了個話頭,她終於可以藏在心底的話一股腦都說了出來,“可能是上天在懲罰我,這些年我在英國一聽到嬰兒的哭聲,都會忍不住渾身發抖,然後會忍不住去想,我的兒子在大洋那一邊過的還好麼?沒了娘,那麼淘氣一個孩子,家裡的姨娘會不會欺負他?”她一邊說已經發起抖來。

顧書堯去扶梁霽月,殷鶴成終於開了口:“沒有人欺負他,他過的還不錯。”殷鶴成雖然隻這樣說了一句,但顧書堯看到他的眼底已經有些泛紅了,他的心並沒有看起來那麼硬。

有些心結必須要說開了才能解開,梁霽月和殷鶴成這樣顧書堯已經很欣慰了。她剛才特意提起孩子,一來是讓梁霽月有開口的機會,二來這些天來因為打算孩子的事情,殷鶴成對待骨肉親情其實也有了變化。

又往前走了些路,天色漸漸沉了下來,是時候該告彆了。

“雁亭、書堯,我就送你們到這吧。”梁霽月先開的口,敘事終於減輕了些愧疚,她終於可以當著殷鶴成的麵叫他的名字了。

殷鶴成點了點頭,欲言又止。顧書堯看了他一眼,回過頭跟梁霽月辭彆:“天色不早了,您也先回去吧,媽。”

顧書堯最後那個“媽”字那個音落下,殷鶴成看了顧書堯一眼,卻沒有反駁。而梁霽月的眼睛瞬間就亮了,看著顧書堯和殷鶴成愣了許久。已經有二十幾年沒有人叫過她一聲“媽”了。

她格外用力地應了一聲,“嗯。”她先是看著顧書堯,視線又漸漸轉向殷鶴成。

顧書堯這聲“媽”既是她自己想喊的,也是代殷鶴成說的,有些話殷鶴成開不了口,她便代他說了。

越是難舍難分,越要下決心,梁霽月回頭看了看,準備回去。

殷鶴成卻突然道:“明天我和書堯過來送您……”

最終他還是鬆口了,隻是他話還沒說完,黃維忠帶著人匆匆忙忙開車趕了過來。黃維忠是知道梁霽月身份的,這樣貿然過來定是出了什麼事。

顧書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黃維忠下了車便道:“少帥,夫人,不好了。老司令快不行了,老夫人問您在哪,要您趕緊回去。”

聽黃維忠的語氣便可以知道情況有多糟糕,殷鶴成和顧書堯即刻上了車。梁霽月隻在一旁站著,目送他們離開後,便獨自往回走了。

霞光滔天,映在她的素色旗袍上。她抬起頭,夕陽漸漸沉了下來,落到對麵的山後去了。就這樣看著看著,她的步子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那一邊,司機儘可能地開足了馬力往回趕,殷鶴成和顧書堯心裡惴惴不安,顧書堯覺得十分意外,明明他們從帥府出來時,殷司令睡的還安穩,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如果真的回去晚了,這會是一生的遺憾。

好在,最終還是趕上了殷司令的最後一麵。像是一定要等著兒子回來,殷司令明明隻有最後一口氣,卻還是挺住了。

殷司令臥室裡外站滿了人,一見殷鶴成和顧書堯回來,便自覺讓出一條路來,即刻有人往裡通傳:“少帥回來了!少帥回來了!”

殷老夫人坐在床頭,忍著眼淚忙向殷鶴成招呼,“雁亭,快過來,你父親有話跟你交代!”

殷鶴成和顧書堯連忙趕過去,殷司令見兒子來了,顫顫巍巍伸出手去,用儘力氣緊緊握住兒子的手,吃力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燕北六省你得給我守住了!”

“好!”殷鶴成鄭重答應,殷司令那雙滄桑而渾濁的眼才終於闔上。

身邊漸漸有了哭聲,望著這樣一位戎馬半生的老人顧書堯也落下淚來。

殷鶴成將父親的手放回被子中,眼神由渙散漸漸變為堅定,有應了一聲:“好。”

殷司令一過世,殷鶴成便越發忙了,殷司令雖然早就已經卸任,但他的生死仍有許多人關注。他甚至連悲痛的時間都沒有,傍晚的時候先召開了內部高級軍官的會議,重新安排了布防,才正式對外發喪。

老夫人因為殷司令離世悲傷過度也病了,接連出事,帥府裡忙作一團,顧書堯也是到了晚上的時候才記起來殷鶴成答應送梁霽月的,可眼下定是不可能的。顧書堯於是交待了幾位侍從官,囑咐他們代她和殷鶴成去送梁霽月。畢竟出了這樣的事,梁霽月定會理解的。

然而第二天上午侍從官從盛州港回來,對顧書堯交待:“夫人,您沒有記錯時間吧,港口那班輪船沒有見到人。”

這個時候帥府裡已全是吊喪的人,顧書堯忙著招呼和守喪,便也沒有多心了。隻是在送來的那一排排花圈和挽聯中,顧書堯突然在靈前看到了一束沒有寫任何名字的菊花,那一束花就那樣安靜地擺在角落裡,寂寥無聲。

吊唁那天,長河政府、南方政府以及外國那些大使館都派了人過來,除了日本。

這些日子以來,長河政府和南方政府之間的明爭暗鬥就沒有停過,兩方都忙著拉幫結派,戰事似乎無法避免了。

殷鶴成和父親感情深厚,卻也不能過多的表露,既要招待吊唁,還要加倍留神處理軍務。顧書堯在一旁看著心疼,便儘力地替他處理帥府中的事情,以及幫著他去應付那些彆有用心的人。

殷司令的喪事加上之後的一些瑣事,前前後後一個多月才處理完。或許是勞累太多,又或許是最近天氣又冷了些,顧書堯這段時間總是說不上來的不舒服。直到一回廚房裡送過來涮羊肉,顧書堯才吃了一口,便吐得乾乾淨淨。

帥府上下還在為殷司令的事情操心,殷鶴成也外頭也忙,都沒有注意到顧書堯身子不好。倒是顧書堯察覺到不對勁,讓頌菊去請大夫過來。

而殷鶴成自從殷司令過世後一直都鬱鬱的,他雖然二十四歲那年就代替父親處理軍務,可殷司令那時還活著,即使中風癱瘓也於無形中給了他支撐,而如今他真的是父親亡國、母親出離的孤兒了。

而現在長河政府的官員趁著吊唁的名義幾次三番到帥府來,聲稱方中石不遵守約定,暗中在交界之處布下兵力,希望殷鶴成能派兵支援。與此同時,另一方也在暗中聯係殷鶴成,說辭是穆明庚和日本人私自勾連,準備賣國求榮,希望殷鶴成能與他們一起衛國鋤奸。

因為這些事情,殷鶴成很晚這幾日才回帥府,他回來的時候顧書堯已經睡下了。顧書堯原本想等著殷鶴成回來的,等得太久了便睡著了。她半夜醒來才發現殷鶴成回來了,辦公桌那邊燈還亮著。

顧書堯索性坐了起來,燈下殷鶴成眉頭緊蹙,批示、簽名一氣嗬成。

他處理軍務時極其認真,並沒有注意到她。

顧書堯從床上下來,在衣架上拎了件大衣過去,給殷鶴成披上。殷鶴成這才察覺到,回過頭問:“怎麼起來了,是我吵著你了麼?那我以後到書房去。”

“不,我陪著你,無論將來如何,都有我還有……孩子。”

聽顧書堯說起孩子,殷鶴成才想起來之前讓潘國書去找孤兒那件事被耽擱了,忙道:“我過兩天就讓潘國書去……”

顧書堯溫柔地笑著,打斷他:“雁亭,我想不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