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聽。
這人逗留荊州不去, 必有蹊蹺。
元羲心知肚明,麵上卻一片和煦,讚道:“沈大人一心為國, 當真叫本宮感動。”
這件事表麵上是談妥了,但招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這批人以後怎麼安置, 招降之後是否該有所懲處,畢竟為匪十多年,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都是需要商議的事。
元羲給顧禕去了一封信,報了平安又提了此事,顧禕那頭也得了翻江寨傳出來的消息,荊州城內人人都在談論此事。
昭寧公主來荊州之事,先前未大肆對外宣揚,畢竟荊州牧那邊連個像樣的洗塵宴都沒有, 如今卻突然一下子冒了出來。
說是公主回荊州祭母, 聞聽江上匪患不絕, 便同朝廷欽差沈玨沈大人一起不帶兵甲以身犯險直入水匪巢穴,招撫一眾悍匪。
簡直堪比傳奇。
眾人卻不知這水匪是自找上門來的, 這公主也不是自己巴巴去的,如今這般粉飾一通, 倒成了一個神話般的傳奇。
這種事哄得住一般百姓,卻是哄不住紫宸宮中那一位。
元羲必是要把在場的沈玨拉下水, 叫他與她成了一夥,統一了立場與口徑,才好行事。
沈玨如此上道,倒還省了元羲一番功夫。
到天子麵前, 自是換一套說法了。就說沈玨了解到漢江周邊苦江上水匪久矣,入匪窩打探情況,遇上了剿匪的荊州軍,沈玨愛才,便欲替朝廷招降這夥人。這夥水匪卻十分狡詐,點了恰在荊州的皇室公主作為談判的對象。昭寧公主心懷大義,不惜以身犯險,答應了水匪的條件,親入匪窩招撫這群人。
於是在外傳成了欽差沈大人與昭寧公主白衣渡江入匪窩的傳奇。
這裡頭還有一層,這一回天子本就叫沈玨打探荊州形勢,是未下明旨的欽差,有便宜行事之權。這漢江水匪作為荊楚之地一股不小的勢力,沈公子親力親為親自接觸了解,也不是什麼難以置信的事。到了天子麵前,便是他為天子辦事不遺餘力的證明了。
事情是這麼一件事情,不同的說法在不同人的心裡會咂摸出不同的含義。
待元羲同顧禕在信上把此事談妥了之後,同沈玨也已達成
了一定的默契。
隻見元羲有模有樣道:“沈大人心憂百姓,又有愛才之心,不惜隻身犯險來此替朝廷招安水匪,實在是叫人欽佩。”
沈玨亦拿腔拿調回道:“公主才是深明大義,不惜以自身為質,促成此次招安,當受沈某一拜。”
聞弦歌而知雅意,兩人三言兩語間,已把事情理順,說辭對完。元羲便覺得,與沈玨一同議事,當真是事半功倍。
顧禕帶著荊州軍來接元羲,見了元羲當先便是請罪。
元羲自是揮手免他的罪,隻道:“表哥,你這次做得很好。”
事發之後,顧禕叫人封鎖了消息,城中百姓未知元羲被擄走之事,這才叫她之後能有所發揮。
顧家已經出過一個被匪徒擄走的小姐,絕不能出第二個。元羲的名聲裡雖有同沈玨有關的男女之間的曖昧,但世人皆知沈大人是拒絕了公主的美意的,那便隻是元羲的一腔單相思。一個公主被擄至匪窩,同她那被天下人同情的少女情懷相比,性質完全不同。
且罪名坐實了,翻江寨一夥人是無人可以活下來的。
這也是他們敢擄走元羲的原因,因為荊州這邊是絕不敢聲張的。真叫天下人皆知,荊州從上到下都難逃天子追責。
見表哥看了一眼一旁的沈玨,元羲便笑盈盈道:“這一回,全仰仗沈大人了。”
顧禕聞言執劍行禮道:“有勞沈大人了。”
沈玨笑著回禮:“顧大人客氣。”瞥了一眼元羲,意味深長道:“不過是臣子的本分罷了。”
一行人回了荊州城內,元羲和沈玨便被抬到了明麵上。荊州牧在府內設宴招待這兩位招安水匪的功臣。
既是款待皇室公主,還是最受當今天子愛重的昭寧公主,這宴席便格外上檔次。
吃的喝的皆是荊楚特產,南方的雅致與風流儘在其間。
跳舞助興的姑娘們一個賽一個的嬌美水靈。舞姿婀娜,雲袖翩然,眼波流轉間,把人的魂都勾了去。
急促的旋轉間,眼一花,人便依偎到了貴客的懷裡,眾人發出曖昧的笑聲,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亦是滿臉饒有趣味的表情。
沈玨看過去,見元羲一臉看熱鬨不嫌事大,便托著舞姬的手,把她手上的酒杯放到
了案上,溫和地說道:“在下有孝在身,隻能辜負姑娘的美意了。”
拒絕便拒絕,拒絕卻還能拿出這樣溫和從容的氣度,語氣溫柔得仿佛在說情話,直把這舞姬說得臉都紅了,人亦癡了。
這般風流人物,便是荊州牧看了,都笑著撫掌道:“沈大人風姿出眾,叫那翻江寨傾倒順服不說,便是我荊州的舞姬,亦拜倒在沈大人的風儀之下。”
這個老匹夫,明明就是他安排下的把戲,還借此拐著彎的罵他靠臉吃飯。
沈玨笑道:“某雖不才,畢竟也是傾倒過昭寧公主的,這舞姬,自不好與昭寧公主相比。”
小兔崽子,誰拿舞姬與當朝公主相比了,明明是你自己在那攀扯公主。
這話卻是借力打力,荊州牧自然不好再提此事,再提就是把公主跟舞姬相提並論,大大的不敬。
且那公主就在現場坐著呢。
元羲卻是滿臉笑容,並不為他二人所說的話感到半分不適。
沈玨已越來越會用她當初那一招了,把她拖出來作擋箭牌,大概是真心覺得好用吧。隻是那傾慕的話確是自己說的,他要用,她卻也是不好說什麼。
沈玨說是有孝在身,酒水不沾,葷腥不沾,弄得荊州牧連女人都不便送,這歡宴便早早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