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幼澄怒視著兄長,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一時有些冷場。
沈玨看著元羲,旁若無人道:“這是夏使送來的禮物,殿下可要過目?”他的身後是他的親隨,捧了一大堆東西。
元羲站起身來,踱步到那些禮物麵前。她輕挑開一個匣子,裡頭裝著兩支成了形的玉山參。
人參、鹿茸、上好的皮料以及整盒的蜜蠟。都是夏國的特產,占了那商貨名錄的一小半,用作探病之禮,倒也夠了。
元羲手指輕撫過毛光水亮的貂皮,伸手抓起幾顆蜜蠟,把玩了一會兒,又都扔回了盒中,道:“找個機會透個風聲出去,就說本宮喜歡珍珠,不喜歡蜜蠟。”
沈玨自是領命。
元羲預備繼續打馬吊,顧幼澄方才被嫌棄的不行,這會兒便站起身來道:“我不玩了,阿姐找彆人玩吧。”說罷十分自然地問道:“沈大人可會玩馬吊?”
沈玨笑了笑道:“會一點。”
她便也笑道:“那正好,這局正缺人手呢。”
沈玨看著元羲道:“殿下若有吩咐,下官自然奉陪。”
兩人目光相對,元羲猶豫隻有一瞬,便點了點頭道:“本宮正玩到興頭上,沈大人若無事,便頂澄兒的位子吧。”
顧幼澄讓出位子,沈玨十分自然地坐下,隨意問道:“殿下賭什麼?”
元羲對麵是被硬拉來湊數的九月,先前公主給的一把金瓜子已去了大半,這會兒聽沈大人這麼說,忙站起身來同顧幼澄道:“還是顧小姐陪殿下打吧,奴婢去給大夥兒做些祛暑的湯品。”
說到最後,已是十分可憐:“奴婢實在不大會玩,奴婢輸個底朝天事小,影響殿下的興致事大。”
顧幼澄把自己鼓鼓囊囊的錢袋子“啪”的一聲放在九月跟前,笑道:“你儘管玩。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
她方才贏了許多,這會兒大方得緊。
兄姐皆抬頭瞥她一眼,她渾不在意,隻當好玩。
沈玨已是明白過來,便同元羲道:“下官身上未帶賭資,還請殿下暫借一些。”
未帶賭資也敢往賭桌上坐。元羲看了他一眼,撥
弄了下自己錢袋裡的金瓜子,掏出三枚遞過去,道:“隻有三枚。”
沈玨接過,笑道:“夠了。多謝殿下。”
顧幼澄看得有趣,不由問道:“三枚怎夠?我的都給九月了,但我哥哥那裡還有些,沈大人可要借?”
沈玨笑了笑,道:“多謝顧小姐好意,待我輸光了再向顧大人借吧。”
見他拒絕,話說得客氣但委實倨傲,顧幼澄眨了眨眼,頑笑道:“九月,好好打,爭取讓我哥哥當沈大人的債主。”
幼澄今日活躍得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顧禕暗含警告看了她一眼,同沈玨道:“小妹自小被家裡寵壞了,還請沈大人勿怪。”
沈玨道:“顧大人說笑了。”
然而不知是這個位子今日本來就風水好格外旺,還是沈玨打馬吊確實有一手,贏多輸少,三枚金瓜子開局竟是打了好幾圈。
倒是顧幼澄先前贏的金瓜子,都通過九月的手輸了出去。
到後來九月說什麼都不肯再玩了。
時辰也差不多了,幾人站起身來,四喜幫著九月收拾馬吊牌。
顧幼澄今日話格外多,顧禕怕她再弄幺蛾子,便直接同元羲道:“我與幼澄先回去了,殿下好好休息。”
元羲點了點頭。
顧幼澄跟著兄長走出好遠,回頭見沈玨似還在同她阿姐說著什麼,她心裡頭的疑問越來越大,終是忍不住轉過頭問自己兄長:“哥哥,阿姐跟沈大人怎麼回事?”
“什麼?”
“我……我好像在沈大人身上聞到了阿姐身上的味道。味道很淡,不靠近根本聞不到,但是確實與阿姐身上的味道一般無二。她現在用的香露全天下再找不出第二瓶,那是九月用我給的香方調出來的,隻那麼一瓶。”
顧禕知道,她既然這樣說,自是真的在沈玨身上聞到了這十分淡但確確實實存在的香味。
顧禕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已經叫顧幼澄意識到,他們之間確實有事。
她怔怔道:“哥哥看來早就知道了,而我竟然現在才反應過來。”
元羲自也發現方才顧幼澄今日的異常,隻是她如今是沒法顧及到表妹的想法。
此時,站在她麵前的是這兩日叫她心神不寧的罪魁禍首。
沈玨把三枚金瓜子如數
奉還,順便又倒找三枚給元羲:“這多出來的三枚,便當是利錢了。”
元羲自發現自己對沈玨或有動心之後,對待他的態度一直有些拿捏不準,然而越是猶疑,越顯出這人在她心中已非尋常人物,亦越顯得她對自己沒有信心。
一個沈玨竟叫她投鼠忌器至此,還能成什麼事。
元羲心中一哂,麵上秀眉一揚,笑笑道:“不過三枚金瓜子,你竟算得這般仔細,我可沒想著叫你還。”
沈玨見她恢複如常,眉頭一剔,道:“原是臣想茬了,那便叫臣欠著殿下吧。”說罷竟又把六枚金瓜子從她手上取了回來。
“下官欠了殿下的情,殿下可一定要記得。”
公主殿下把玩著手上團扇,明眸善睞,清淺一笑道:“本宮自不會忘。”
他思慕她,時時刻刻掛在嘴邊,而她對他心動,卻是半分端倪也不露。
還是遊戲人間男女之情不縈於心的樣子,看似多情,實則無情。
談判第一日,昭寧公主便中途離場。到了第二日,更是直接推說身體不適,談判之事也因此擱置。
如此這般一連三日,雙方各都僵持著。
“殿下穩得住,底下人都快穩不住了。那涼州牧已找了尹大人好多回,尹大人如今天天忙著應付他。”裴忌給自己倒了杯茶,歎息著道:“大家都怕殿下把夏人得罪狠了,人家桌子一掀直接打道回府。”
“哦。”沈玨嘴上應了一聲,眼睛卻依舊看著手上的地方誌。
裴忌試探著問道:“你要不要幫殿下出麵穩定一下人心?”
沈玨隨口問了一句:“我看起來很閒嗎?”
裴忌一愣,到底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是挺閒的。你不是還閒的去打馬吊嘛。”
沈玨翻了一頁,未搭理他。
裴忌覺得自己一片好心被狗吃了,哼了一聲道:“也不知你是不是贏了顧家太多錢,我這兩日見到好幾次顧家那位小姐偷偷摸摸看你了。”
沈玨聽他說起這個,動作一頓,想著莫不是因為顧幼澄發現了什麼,所以公主殿下這段時間才對他若即若離?
捏著書卷的手不由用了力,嘴上卻道:“你怎麼儘盯著人家姑娘看。”
裴忌差點一口茶水嗆到:“你彆瞎說。她做
的那麼明顯,我就是想看不見都不行。怎麼你自己難道沒發現嗎?”
沈玨自然不瞎,他懶得應付裴忌層出不窮的好奇心,隻道:“不知道,沒注意。我可不是你,天天盯著姑娘家看。”
裴忌未成想不過打聽幾句便被沈玨言辭攻擊,正要反駁,外頭卻有人來報說是夏使又來探望昭寧公主了。
沈玨終於放下了手上的書卷,淡道:“你要的定心丸來了。”
四方會館東館晴雪園,兩個紫檀木匣子擺在元羲麵前。紫檀乃是十分貴重的紅木,加以精美雕工,光匣子本身便價值不菲。
一打開木匣子便是一片瑩瑩華光,裡頭一整盒都是珍珠。每一粒都飽滿雪亮,望過去一般大小,煞是喜人。
元羲笑了笑,輕聲道:“賢王殿下費心了。”
這回是左賢王親自來探病,送的禮也是投她所好,元羲便也撐著“病體”來見了他。她要的不過是對方讓步的姿態,意思到了,自也不會再拿喬。
慕容曄看了看她的臉色,當先請罪道:“先前本王怕打擾公主休養,一直未來探病,還請殿下海涵。”
元羲自是客套道:“賢王殿下實在客氣。本宮的身體不爭氣,耽誤了兩國會談,是本宮該請賢王殿下海涵。”
慕容曄既見她主動提起此事,便道:“自是殿下玉體要緊。隻是不知殿下身體如何了?”
言下之意,是問她什麼時候能繼續談。
元羲理了理袖子,道:“不過是水土不服之症,休養了幾日,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
慕容曄點了點頭:“那本王便放心了。”
元羲客氣道:“累賢王殿下掛心,是本宮的不是。”
慕容曄拱手道:“殿下千金之軀,當為國保重才是。”
元羲笑了起來:“本宮千裡迢迢來到此地,身負重任,不敢不保重。”
翌日,兩國使臣重回談判桌。
作者有話要說:修改了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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