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酒菜端了上來,元羲舉杯敬眾人,幾人喝罷又敬元羲,如此這般敬來敬去,幾杯酒下肚,氣氛變得熱鬨起來。
沈瑜也放開了些,忍不住道:“琳兒我已許久不見,今日竟在這裡碰上,實在叫我驚訝,方才失了儀態,驚擾了各位,我先自罰一杯。”
說著,便拿起手上酒杯,同元羲等人敬了敬,便仰頭一飲而儘。
元羲失笑,小丫頭挺有意思,說是請罪,又如何不是在問鐘琳在此的緣由。
她瞥了沈玨一眼,同沈瑜道:“沈小姐實在多禮,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鐘琳聽了亦大方直言道:“我在殿下的春風堂……如今改叫濟世堂了,我在那兒幫忙做事。暢園布置動用了濟世堂的人手,殿下客氣,定要我吃酒,我便也厚著臉皮來了。”
說罷,她亦執了酒同沈瑜道:“先時你來我家幾回,我都不在家中,後來知道了,已時過境遷,我又忙於濟世堂之事,倒不曾上門拜訪,是我不是。這一杯我敬你,多謝你一直記掛我。”
說著亦學沈瑜的樣子,一飲而儘杯中之酒。
沈瑜不想她竟直接把話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開,一時有些紅臉。今年上春鐘琳與顧家大少之事鬨得滿城風雨,最終鐘琳淡出帝都閨秀圈子,她曾三番四次上門拜訪卻皆被鐘尚書擋了回來,今日乍見鐘琳與顧家小姐同坐一席,她震驚之餘心中亦十分複雜,如今她說開,倒是當場解了她心中疙瘩。
沈瑜便作恍然大悟狀,又聽她說參與暢園布置,便讚今日園中安排十分體貼,這湖上煙花漂亮,園中小食亦十分不錯。
元羲便笑道:“以後暢園每三日一開,小食自不斷,沈小姐可再來。至於煙花……這東西燒著費錢,以後便隻年節燃放了。”
沈瑜有些慨歎,卻也點了點頭道:“煙花美則美矣,放過卻沒了,確實不必每次都燃。”
沈玨聽了妹妹的話,接道:“你喜歡那些小食,也是因平日裡難以吃到,若真叫你天天吃,隻怕你又覺得不過如此了。”
沈瑜不好當著公主的麵反駁自己哥哥,便隻皺了皺鼻子。
一旁的元羲卻是接了沈玨的話道:“人都喜歡新鮮,吃膩了的自想換新,此乃人之常情。”
沈瑜聽了,十分自然地點了點頭,以示英雄所見略同。
沈玨看了眼妹妹,又看向元羲道:“隻吃得雜了,恐會吃壞肚子。”
元羲微微一笑,自然道:“沈大人此言差矣,天天吃同一道菜,也會吃壞肚子。”
沈玨聽了這話,緩緩道:“食物或有相衝,還是該仔細些。”
元羲點了點頭,竟附和了他的話:“仔細是沒錯。於吃食一道,再仔細都不為過。本宮前日吃最愛吃的那道鬆鼠桂魚,還叫魚刺卡了一下。這道菜本宮已吃了許多回,還是被魚刺所傷,如此說來,還是該吃些安全的食物。”
沈玨眉頭一蹙,道:“安全的食物卻不一定是殿下愛吃的。這鬆鼠桂魚若真是殿下喜歡的佳肴,倒也不必因噎廢食。如此放棄喜愛之物,未免可惜。”
元羲笑了笑,淡淡道:“總歸是叫本宮心上有了陰影,短期內不想再吃了。沈大人先前不是也說過天天吃同一道菜,也是會吃膩的。”
沈瑜前頭還在點頭,聽到後來已是一頭霧水。她看向其他人,似乎大家都與她一樣,眼神略有些迷茫,卻又不儘然是迷茫,真要說起來,大抵介於聽懂與未聽懂之間。
這二人旁若無人地聊著吃食,卻似乎又在打機鋒說著旁的事,隻是這般你來我往,旁人實在插不上話。
還是顧幼澄見沈玨質疑園中小食,出言解釋道:“沈大人放心,這園子裡的食物都是把過關的,也叫大夫瞧過了,沒有相衝的食材,不會有危險。”
說到這裡,覺得話也不能說太滿,便道:“隻是吃壞肚子之事也實難避免,這與人的飲食習慣有關,暴飲暴食的人,總歸是更容易吃壞肚子。”
再說下去便是飲食養生沒完沒了了,她忙收住話頭:“沈大人所言有理,飲食當仔細。小女子便敬沈大人一杯,多謝沈大人提點。”
說著拿起酒杯同沈玨敬了敬,便一口飲下了杯中酒。
沈玨見此便也拿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儘。
“豆腐無骨,鮮嫩爽滑,最是美味,殿下便試一試這道豆腐羹吧。”薛公子見一時有些冷場,適時轉移了話題。
元羲領他心意,舀了一勺豆腐羹品嘗起來。能端到她麵前的都不會難吃,元羲吃了自順口讚了豆腐不錯。
裴忌在兩人方才的一番機鋒裡已多少咂摸出些個意思,如今見元羲讚豆腐不錯,便笑道:“薛公子倒是十分了解殿下的口味。”
他是看熱鬨不嫌事大,又兼與沈玨交好,便故意說了這麼一句,這話一說出口,卻是叫在座之人都愣了一愣,誰都知道方才薛公子隻是順口轉移話題,不想卻被裴忌戴上了了解公主口味的高帽,一時便把目光移向那薛公子。
薛徵溫和一笑,開口道:“在下受殿下知遇之恩,侍奉殿下自當儘心。”
他是公主府中樂師,說侍奉公主卻也使得,隻他語氣溫和姿態謙卑,兼之外貌同沈玨有些相像,聽著實在叫人誤會。
這話一出,裴忌笑了笑,沈瑜卻是蹙了眉。她看了自家兄長一眼,見他麵色冷寂,不由眉頭一剔笑道:“薛公子身為樂師卻兼顧庖廚之事,如此一心二用,當真叫小女子佩服。”
她這句一心二用差點便叫裴忌笑出聲來,沈瑜這丫頭膽子挺肥啊,竟敢諷刺公主。他心中這般想著,目光巧妙地移向元羲。
公主殿下神色如常,麵上未有半分不豫,倒是薛徵聽了搖了搖頭道:“實在慚愧,在下並不懂庖廚之事,隻是身為公主府的人,記得公主的喜好,乃是本分。倒是叫沈小姐見笑了。”
說到最後,竟還有些赧然。
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裴忌右手握拳放在嘴邊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心下暗歎。
沈瑜便點了點頭,道:“薛公子這話叫小女子受教了。想我家的樂師卻沒這等覺悟,實在叫人氣憤。回頭我要好好教教他們規矩,叫他們向薛公子學習什麼才叫忠心事主。”
薛徵似乎未聽出她話中之意,隻謙遜笑了笑道:“沈小姐謬讚。”
不想昭寧公主卻是開了口:“既換了圓桌,便是不分主賓尊卑的意思,坐在席上的大家,唯一的身份便是本宮的朋友,你們其他的身份,都不在本宮眼中。若誰覺得誰沒有資格坐在這裡,還請離開,本宮也高攀不起這樣的人。”
公主殿下話說得隨意,麵上亦未現厲色,說出來的內容卻是叫一驚。
艙中一時寂寂,隻沈玨抬了眼皮看了公主殿下一眼,淡淡道:“殿下既把大家都當朋友,再以本宮自稱,未免不誠。”
裴忌立時便對沈玨肅然起敬。不愧是要做駙馬的人,同旁的奴顏婢膝之人就是不一樣。
元羲聽了沈玨這話,卻也不怒,竟還認同地點了點頭道:“沈大人這話說得有理,是我的不是,我自罰一杯。”
說罷便推開茶盞,叫侍女改換了酒給自己滿上,同一眾人敬了敬,便飲下這杯賠罪的酒。
一直不作聲的蘇彥周見此,卻是開口道:“殿下既拿我們當朋友,哪有叫殿下一人喝酒的道理,自是大家一道。如此才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朋友。”
眾人紛紛附和,各都滿上酒,陪飲一杯。
這說話飲酒的功夫,那邊傳菜的侍女又端了一道新出鍋的菜肴過來,顧幼澄一見不由蹙眉道:“殿下這幾日忌諱這鬆鼠桂魚,怎的還端上來?”
元羲看了熱氣騰騰的心頭愛一眼,道:“都做好了,哪有往回撤的道理。”
侍女聽了她的話,當即便把這道菜擺到席上。
無辜的鬆鼠桂魚放在那兒,卻無一人把筷子動到魚身上。還是沈玨最先下筷,夾了最好的部位,嘗了一口讚道:“果是美味。”
說罷又同元羲道:“這魚已被做成了盤中餐,也剔去了骨頭,殿下不妨一試。”
不過是隨意的一句話,卻叫眾人都把目光移向了元羲,心裡嘀咕著不知公主殿下是否會繼續聽從沈大人的勸言。
沈玨也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