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1 / 2)

驕主 姑蘇小橋 9287 字 3個月前

卻說昭寧公主如今在朝堂上的口碑好了許多,茶馬互市大興,隻半年功夫,大殷靠著茶葉便獲利幾十萬之巨,便是再瞧不上昭寧公主為人,這回也說不出半句不好來。

然而這也引出新的問題。

自來財帛動人心,小小茶葉藏著如許利潤,便有朝臣建言多開些茶場,由朝廷經營盤弄,如此豈不叫朝廷獲利更多?

隻是這茶葉也是嬌貴之物,唯有南邊可養活,荊揚二州之地立時便水漲船高,成了眾人眼中的肥肉。

此時便要說上一句,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那兩處,曆來富庶,世家盤踞,王令難達,其中尤以荊州為甚,外來者想要分一杯羹,卻是叫那些個本土士族越發抱成一團。

土地是家族立足的根本,這是無可撼動的。便是拿宰相之位來換,也無人肯換,彆說是士族,便是普通百姓,亦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土地。

這個時候,誰家要是偷偷同荊州之外的大家族聯姻,欲引狼入室,隻怕會立時被排擠出整個荊州地界。如此情況之下,隻普通百姓還自由通婚,卻也是外頭的姑娘嫁入荊揚二州的多,稍有些底蘊的大家族,都是在本州地界之內找親家,便退而求其次,也止步於荊揚二州之間互相通婚。

“顧欽這老匹夫自矜身份,卻不知懷璧其罪,如此做派,隻怕是在自掘墳墓。”自然有人不滿,便忍不住罵起為首的武安侯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個仇,是結大了。”

“那又如何,總不至於為了這個打起來罷。”

荊揚二州拒天險以守,如今又抱作一團,正是齊心之際,貿然動武,不一定能打下來,萬一失敗了,不但丟朝廷臉麵,反倒叫這兩州明目張膽自立出去。

天子這個時候,便開始覺得元羲的親事定的有些早了。否則以元羲的身份,遣嫁荊州,再合適不過。試問又有哪個家族,能拒絕昭寧公主的大駕。

隻可惜,賜婚的聖旨已昭告天下,天子想到此便隻微微歎息。

如今他隻能把目光放到嘉蓉身上。

皇後明白天子之意後,立時便傳了消息叫兄長入宮。

“叫嘉蓉遠嫁,陛下可不是在剮我的心!這完全是把嘉蓉往火坑裡推。那些人最勢利不過,嘉蓉嫁過去能落什麼好?天高皇帝遠,被怎麼欺負都不知道。”皇後見了兄長,便忍不住抱怨起來。

女兒家遠嫁,總歸叫做母親的擔心。按照皇後私心是想嘉蓉嫁入朝廷重臣家裡,既有切實的好處,又是在帝都天子腳下,母女兩個隨時能見麵。若這般情形下嫁,幾如和親,哪裡還有半分皇家公主的尊貴可言。且那些地方上的豪族,到底是入不了沈皇後的眼。

鎮國公自然隻能勸著:“此事未有定論,娘娘不必著急。”

沈皇後冷笑一聲道:“當年,我便勸兄長同陛下一鼓作氣掃平這些南方豪族的,你們不聽,如今便這般被人拿捏。”

鎮國公便歎道:“能不打仗,自是不打仗的好。彼時陛下方稱帝,立國還未穩,便真強行渡江打下南邊,之後的局勢也很難說。打下城池容易,守住盤麵卻難。”

那都是老黃曆了,如今再翻也沒什麼意思。

沈皇後看了兄長一言,道:“那也不能叫臣子騎到頭上來。”

鎮國公苦笑,臣子,沈家又如何不是臣子了?陛下在皇後麵前露了那麼幾分意思,皇後急急找了自己來,便隻是同自己抱怨幾句嗎?

“嘉蓉一心戀慕韶卿,早知道,我該成全她的。”沈皇後說著,便又這般歎了一句。

鎮國公心裡卻是一驚,當即便道:“娘娘慎言。韶卿與昭寧公主的婚事已昭告天下,娘娘再說這樣的話,卻叫韶卿叫沈家如何自處。”

“隻怕如今陛下未必沒有這樣的心思……”皇後接道。

沈南英卻是勃然色變,立時站起身來同皇後道:“娘娘在說什麼?沈家雖是做臣子的,也斷沒有這樣被欺辱的。”已昭告天下的婚事,竟還想反悔,天下間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然則皇室曆來最齷齪不過,彆說還未成親,便是成親了的,君占臣妻、父占子媳的事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禮法之事,對於至高無上的皇權來說,也可不當一回事。

沈皇後見兄長有了怒意,隻得道:“本宮便也就這麼一說……”

沈南英卻覺隻怕是天家有意試探,便抱了抱拳,斬釘截鐵拒絕道:“娘娘最好隻是嘴上這麼一說,真要心裡這麼想,便叫臣寒心了。”

沈皇後原就心裡難受,見兄長又咄咄逼人,不由落下淚來:“是我失言,阿兄莫怪。我隻是可憐嘉蓉。阿兄,嘉蓉也是叫你舅舅的,她還小時最愛爬你的膝頭,你可願看到她遠嫁南方?”

皇後平日再是冷靜理智,但涉及自己子女,到底還是露出柔腸。她自覺平日虧欠嘉蓉良多,這樣的時刻,反倒越發想要補償她,想為她做些什麼。

如此才不至於叫自己這個做母親做皇後的,顯得太虧待她。

沈南英麵色稍霽,心下卻是搖了頭,心道,你可憐嘉蓉,因無法說服皇帝,便來拿捏自家兄長。說到底,還是柿子儘挑軟的捏,專門欺負人。

且嘉蓉身為公主,父母俱全,如何輪得到自己這個舅舅可憐。

然而胞妹在自己麵前落淚,卻也叫他心下一酸。自打她當了皇後,時時保持威嚴體麵,已許久未在自己麵前落淚了。如今這般,便叫他想起兄妹兩人從前的日子,不由一歎,溫聲寬慰道:“娘娘的心情,臣自然理解。朝堂之上,亦都在給顧氏施壓,能爭取的,為兄一定儘力爭取。”

沈皇後拭了淚,輕輕道:“多謝阿兄。”

聯姻幾乎是公主的宿命,這是嘉蓉自打記事起便知道的事。於她而言,既然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那嫁給其他人,又有什麼區彆。

她不過花齡少女,還未仔細賞過如畫江山,卻是早早對人世死了心。元羲見她一雙大眼睛不複往日神采飛揚,心下歎了一句狐狸精害人不淺。

嘉蓉卻是攔著沈玨,正同他小聲道著歉:“母後說了胡話,還請表哥彆見怪。”

沈玨側首看著她,道:“殿下說的什麼?我並不知曉。”

這便很好,這已是他留給她最後的體麵。嘉蓉心下感歎,爾後福了福身道:“多謝表哥。”

嘉蓉走遠,沈玨目光一轉,卻是看向元羲藏身之處。

弘文館的某一處藏書樓,公主殿下躲在陰影之中,隻素白的裙裾露出一角。

他沒有把她揪出來,而是一步一步走到那片陰影裡頭,叫那陰影亦徹底吞噬了自己的身形。

“殿下躲在這裡,是在偷聽什麼?”他與她同處一片陰影下,輕聲問道。

元羲眼珠子一轉,卻道:“如何是我偷聽?明明是本宮先來了這裡。”

沈玨哼了一聲道:“便殿下先來了這裡,方才安平公主在時故意藏在暗處不出聲,可不就是在偷聽。”

元羲笑了笑道:“我出聲或者出麵,恐怕都不大好。”

她這一笑,卻是叫沈玨心頭火起。

“你的表哥耍橫,便叫我的表妹遠嫁嗎?”沈玨的歎息極低,又似乎那句話他沒有說出口,而是元羲的臆想。

元羲眉梢都不動一下,隻咬著唇,用氣聲道:“那不然你去娶你表妹。”

“你又不娶她,怪我表哥做什麼。”她說著,伸出手,輕拍了拍他的臉。

沈玨咬了咬牙,抓住了她的手,恨恨道:“我這是因為誰啊。”

元羲抬了抬下巴,望過來的眼神格外無畏,她道:“你還可以反悔。”

沈玨抬頭看著她,眸子裡翻湧著黑雲。

他把她推著更陰影處,咬牙道:“殿下非要把我氣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