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破殼而出(1 / 2)

“他恢複得怎麼樣?”

張艾德謹慎地回答:“很不錯,他的恢複能力,即使在異化者當中也算相當快了。”

“所以,你覺得他可以進行你的適應計劃了嗎?”衛縱看向玻璃牆另一邊的人。

張醫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他服務的這位病人正坐起身,低著頭仔細地扣著白襯衫上的扣子。他確實恢複得不錯,臉頰飽滿了許多,胸腹和手臂在適度的增肌訓練以後,不再那麼單薄。

事實上,李緊原本應該顯得更健康,但他比之前長高了三公分,因此總體看來仍然偏瘦。

“我先跟您說說他的問題。”張艾德收回視線,解釋道,“李先生的精神力隱隱在A級巔峰,A到S是一道天塹,您是知道的。他目前的情況,我可以給您打個比方。”

他指著檢查室和監控室之間的門,

“現在,李先生就像正貼在A和S之間的門上,既打不開門,也無法再前進哪怕一厘米。有一個外力——我們暫時不清楚是什麼,把他再次往前推,於是他在空間已經極其有限的情況下,又被迫往前進了一個單位。”

衛縱聽得眉頭直皺,打斷他:“你的意思是,雖然他的精神力看似提升,實際上腦域卻出現損傷?”

“是的,這種情況比較少見。”

張艾德也覺得頭疼。

大部分人的精神力水平在D和C,B級的精神力者,有很少一部分的人,有機會晉升。

從B到A的晉級往往在一瞬間,腦域當然也會有所損傷,晉級以後卻能得到迅速修複,晉級的精神能力者本人都未必察覺。

這樣的人已經相當優秀,然而,他們最多止步A級,一生也碰不到巔峰邊緣。

張艾德從醫這麼多年,李緊還是他碰到的第一例。他認為部隊的軍醫經驗更豐富,不過既然由他來,那肯定出於保密的需要。

“還是一步步來吧,殿下如果從旁輔助,那最好能把控好李先生的適應進度。”他歎口氣,“我隻有B級,對此也給不出更好的建議,您能給他的幫助恐怕要比我大得多。”

衛縱明白他的意思。從某方麵來說,他和李緊正麵臨差不多的困境,他頻繁地轉變為第二形態,就是因為他一直無法

成年,幼年體已經承受不了S級巔峰的精神力。

隔著玻璃牆的另一邊,李緊指著門詢問地看他,他點點頭,李緊就大步走過來,有種迫不及待逃離的感覺。

那幾天,他到底經曆了什麼?

衛縱不動聲色地在心裡琢磨。當然,他既然幫李緊擋住了國安局,就不會逼迫這人。李緊畢竟隻是個剛畢業的預備役,剛剛成年,在他看來,李緊能夠逃出來,已經證明他擁有頑強的意誌力,這就夠了。

“我沒問題吧?”李緊從檢查室裡出來,明顯放鬆了很多。

衛縱插著兜,表情很平靜:“活蹦亂跳,還長高了三厘米,你說呢?”

“我長高了?”李緊張大嘴,掩飾不住地竊喜,“那我豈不就是……一米八六?”他極力控製自己,要不然,他簡直想要原地蹦躂一下表達喜悅之情。

天呐!這個世界也太美好了吧!

他都成年了,竟然能長高三厘米?

衛縱一看他那小臉放光的樣兒,就忍不住打擊他:“一米八五點六,你數學怎麼學的?”

“……”

李緊不高興了,斜眼瞥他。

“殿下隻比我高一厘米了,是感受到威脅了嗎?”

“我?”衛縱嗤笑,將他猛地拽到自己跟前,鼻子貼鼻子,額頭抵額頭。然後他驚恐地發現,確實——他倆確實好像似乎差不多一樣高了?

那個差的十四毫米,放在現實裡實在不怎麼起眼,要是小卷毛稍微把頭發梳高一點,穿一雙帶跟的靴子,那豈不是就比他高?

王儲殿下遭到了嚴重打擊。

他沒有卷毛啊!卷毛就是比直發厚實!

李緊卻沒有如他預想的那樣趾高氣昂。他人已經傻了。

兩輩子啊,他還是頭回和人貼這麼近,他緊張地變成了鬥雞眼,小王子冰冷俊美的五官放大到了極限,變成了一種震撼。他在那雙銀色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那睫毛纖細濃密的,上下扇動,就算是冰冷的底色,也在極近的距離裡變成了溫柔。

李緊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臉通紅不說,連脖子都一直緊繃。他終於喘不過氣,猛地朝後仰頭,大口呼吸起來。

媽的,這莫不是傳說中的美男計吧?

衛縱正憂傷地數著小卷毛鼻梁上的雀斑,數到第

三個,沒等到對方的嘲笑,反而被一把推開。他憤怒難過地瞪著李緊:“你還敢推我?我還在成長期!再過半年我鐵定長到這屋頂——”

一旁的張艾德忍不住扶額。

李緊深深地吸氣。他以前被迫單身,現在好不容易看上一個,結果,對方是個未成年的沙雕。

“您要是願意,還能長到白銀大廈那麼高。”他冷笑一聲,轉身走了。

目睹全過程的張醫生,老臉有點紅,但是看見王儲的反應,又有點同情李緊。說實話,他從第一次替李緊處理傷口開始,就默認這小青年是王儲的對象。

難道不是?

第二天,衛縱帶著李緊再次到了地下的作訓室。

“我這麼長時間沒回去上班,要怎麼解釋?”李緊有點著急,“我覺得我身體已經好了。”

衛縱掃描智腦,打開大門:“你忘了,你住的那棟公寓樓炸掉了大半,光是尋找死傷者,就花費了兩三天的時間。他們都知道你現在正在重症監護室,隨時可能會死。”

他不說,李緊幾乎遺忘了最開始的那場爆炸。

公寓樓住了起碼有四五百人,李緊心中一沉。

“你放心,這件事我會查到底,”衛縱瞥他,“這事也不在你,你隻是比較倒黴。”

他走到右側的虛擬空間模塊,摁下按鈕,全息光屏刷的投射。

“過來,我來解釋一下接下來的訓練計劃。”

李緊回過神,跟著他一起走進作訓室。作訓室的地上升起兩台全息艙,衛縱在升起的總控屏前,導入了記憶體。

“張艾德應該跟你說過你的精神力狀況,”他看向李緊,“你最大的問題並不是精神力晉級,而是無法順利異化。你第一次異化的時候完全由本能控製,自己毫無印象,因此你對自己的第二形態並沒有正確的認知,還有點抗拒。”

李緊茫然地回視他。

衛縱歎氣,示意他看向光屏:“城防所當時發現你的有兩人,我從他們的執法記錄儀裡拷貝了視頻,給你大概看一下。”

李緊時隔多日,才真正看到了自己的異化體。

當他看見視頻裡那頭巨大的猛禽籠罩下陰影,身後甩出純金色的蛇尾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當場愣在那裡,完全不知道該

給出什麼反應。

他的異化體不是那種惡心的怪物,可是也不太正常。按照正常來說,他的異化體應該就是一頭巨鷹,但是那條尾巴是怎麼來的呢?

李緊盯著視頻裡囂張的蛇尾鷹,靈魂差不多已經飄出去十米遠了。

“你到底怎麼了?”

衛縱蹙眉,抓住他的肩膀,強迫他麵向自己,“我一直沒問過你那幾天的事,是想等你自己考慮清楚了,如果想說再告訴我——假如你總是這個狀態,我就要考慮一些強製措施了!”

“我看到醫院那種怪物了!”

李緊倉皇地喊出聲,渾身發抖,“我不知道,可能我身上也有怪物的血、基因什麼的……”他眼前閃過白色的實驗室,那個人痛苦扭曲的臉,就在他一牆之隔,他整個人都爆了,變成了醜陋的、黏糊糊的銀灰色怪物。

衛縱沒多想,上前抱緊他。

“沒事,你想多了,”他抬手把人摁在肩膀上,不甚熟練地安慰,“顏色不一樣啊,再說就一條小尾巴,實在不行,給你切了?”

李緊把臉埋在王儲結實寬厚的肩膀上,悶悶地問:“真的能切掉?”

“……我開玩笑的,不能切。”衛縱嘴角抽抽。

隨便說說而已,哪能真切?再說誰知道異化體的身軀代表第一形態哪個部位?萬一切掉尾巴,變回人形發現雞兒沒了咋辦?

他還挺喜歡那尾巴的啊,雖然說金色俗氣了一點,不過放在小卷毛的異化體上,倒是顯得獨具一格。很華麗,很皇室。

“你得學會接受你的異化體,”他用力捏了捏李緊的脖子,“它就是你的一部分,如果你都不能接受它,它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衛縱見過比李緊的情況嚴重更多的人。

他們當年出任務,清掃過很多星盜占據的小行星群。有些行星上有原住民,整個村子被星盜當成了享樂的巢穴,年輕的男女被任意欺辱。

有一個很小的男孩,大概十來歲,正值異化期,因為被星盜反複折騰,最後異化體竟然和長期性/侵他的那個星盜的異化體一樣,都是一頭花豹。單純從外表看,花豹皮毛華美,體態結實修長,同時也是比較強大的動物類型,可那個男孩完全無法接受。

衛縱當時派

了軍醫去照顧那男孩,等到他們部隊撤離的時候,已經過去大半年。那男孩從表麵看,健康活潑,性格開朗,天天纏著吳雲,想要和他們一樣當軍人。但是他每到夜裡,就會變成第二形態反複自殘。

他能切割掉異化體的什麼部位嗎?還是整個丟棄自己的異化體?

後來吳雲告訴他,那男孩死掉了。

異化體死去的時候,他的腦域也毀了,一個人的精神世界遭遇摧毀,就算活下來,也是行屍走肉。

衛縱一激靈,趕緊放開李緊,把這件事告訴他。

“我剛才是在跟你開玩笑昂,”他嚴肅地警告李緊,“彆傷害你的異化體,會死,知道嗎?”

李緊愀然。

他和那孩子比起來,幸運太多了。

異化者也有異化者的煩惱。

他默默地點頭。

衛縱這才將光屏截下彈到他麵前,“你仔細地看看蛇尾鷹的數據,在心裡留個印象。”

“這個訓練要怎麼做?”李緊儘量不帶情緒地看光屏,有點納悶,“我現在也無法異化,那要怎麼一步步適應?”

“我會把異化體的數據錄入全息艙,同時你自己也在大腦中初步建立了異化體的形象,等到接入虛擬作訓室,就會以異化體的形態出現。”

衛縱含糊地解釋了一句,查看光屏,整個記憶體都已經錄入。這個記憶體不光有高斯和錢德勒提供的視頻,還有在場其他人的,以求得到最真實的數據模擬。

他偷瞄了一眼正認真研究的卷毛,憋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