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招呼衛縱,又小聲問烏金,“你爸怎麼了?”
“是老爸!”烏金糾正他,又困惑地說,“他看見老板就不高興啦。”
等回到住所,衛縱摸出個單機遊戲丟給烏金,讓他去小房間自己琢磨。
“怎麼,那個老板有問題?”李緊把東西丟到火道旁,叉腰看著他。
衛縱一臉糾結,就像煩躁的大狗,恨不得在屋裡轉圈圈。
真見鬼了,他現在簡直進退兩難……
李緊這才覺得不對勁,操,豬崽這是有事瞞著他,而且這事還跟他有關係!
“我覺得,”他語氣特彆溫柔地說,“單身奶爸應該很有市場,我肯定能找到一個互相信任的男朋友。”
“……”衛縱恨不得自己能原地變成豬崽,也許讓小卷毛摸摸抱抱就消氣了。
他垂頭喪氣地嘴硬:“你看你這人,我剛要告訴你呢……一點耐心都沒有……”
衛縱隻好把蘇南自願成為臥底,去了外城區潛伏的事情告訴他。
“……不是我刻意不告訴你,”他愧疚道,“蘇南態度很堅定,認為她應該遵循特勤守則,不告知任何有關係的人,連她家裡人也不知道。她堅決要求不進行備案,直接注銷公民id。”
這等於徹底掐斷了回來的路,將她自己徹底地殺死。
李緊整個人都傻了。
他先是震驚,接著狂喜,最後心情又再次低落。這一連串情緒裡,對衛縱的生氣反而是最不起眼的一部分。
“蘇南沒打算回來,”李緊心梗,“她對象也死了,要不是還想報仇,估計她已經沒有生存意誌了。”
衛縱搖頭:“鐘俊書還真不一定死了,聽蘇南的描述,他還算成功的那種試驗品。”
李緊又想到自己那條尾巴,渾身惡寒。真難以想象,要是他變成那種拖著章魚腿的模樣會有多痛苦……
“我想說的是,那個老板就是她接觸的黑中介!”衛縱總算說出了重點,“布麗吉妲負責和蘇南接頭,蘇南在外城區做獵頭,接觸最多的就是雷傑!”
李緊覺得匪夷所思:“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你聽烏金的形容,雷傑可是長期待在廢星的。”
“肯定沒錯,”衛縱非常肯定,“我們離開中央城的時候,蘇南已經快要取得雷傑的信任。”
“為了她的安全,我們已經暫時斷開和她的聯係,所以,我暫時不能確定雷傑和那些組織有無關係……”
“他有沒有可能是合成人?”李緊突發奇想。
衛縱遲疑:“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雖然對方有呼吸有脈搏,但也許外城區那個才是合成人。
“對了,他說的那個福利,你有沒有覺得很熟悉?”李緊思緒一轉,“我們路上問的都是成年人,而且你有沒有發現一個現象——”
“整個地下城,竟然都是異化者!”
衛縱渾身一震,腦子裡閃過很多很多畫麵,那些瑣碎的細節就像被一道閃電貫’穿,突然顯現出了完整的脈絡。
有一個越來越清晰的念頭浮現了出來。
他站在那裡渾身僵硬,臉色蒼白,眼神卻像休眠火山似的,情緒越來越壓抑,也越來越不穩定。
“衛從從?”李緊感到房間裡強大的精神壓製,仿佛頭頂的天花板正在往下壓。
衛縱卻完全沒聽見他的呼喚,整個人陷入了某種危險的狀態裡。
李緊嘗試想用精神力乾預,空氣裡的壓力反而加大,差點把他壓趴下。
“嗚——”房間裡突然傳來了小孩的哭聲。
他突然想起來這裡還有個未成年,成年人都扛不住衛縱的壓製,何況一個小孩?
孩子的聲音很快變得更加虛弱,幾乎輕不可聞。
李緊看看衛縱,咬牙跑進小房間。
受到強大的精神壓力影響,小孩趴在地上完全無法動彈。他眼神發直,渾身被汗水浸透。
幸好他還能哭出來,不然等到他的腦域被壓垮,李緊都不一定會發現!
“沒事沒事了,我來了啊!”李緊嚇一跳,趕緊把崽子抱起來,用自己的精神力溫柔地籠罩他。
烏金的身體立刻放鬆下來,蜷縮在他懷裡哼哼唧唧。
“還難受?”李緊托著小孩屁股蛋的手感到濡濕,低頭一看,孩子果然尿褲子了。
“你爹是真牛逼,我都聽見外頭路人在嚎了。”
他抱著烏金往外跑,就在他的腳跨進廚房,離衛縱還有兩米的時候,懷裡突然一輕。
李緊下意識地低頭,吃驚地發現他兒子不見了——下一秒,一隻淡黃色的毛團從衣服的領口鑽了出來。
一張拳頭大的小圓臉上,有兩隻小巧的圓耳朵,吻部短而粉嫩,正閉著眼嚶嚶直叫。
“……”
李緊人傻了。
昨天你種下一個黑球,今天就收獲了一個黃色毛團。
所以烏金是被衛縱嚇到直接異化了嗎?
他隻好把奶獅胡亂揣進衣服裡,疾步過去查看衛縱的狀態。
衛縱慢慢眨了眨眼,肌肉逐漸放鬆下來,竟然沒有進一步腦域迷失。
他自己調試過來了。
李緊抓住他的手,這才感到渾身發軟:“我精神力壓不住你,差點打算往你腿上開槍了!”
上次他出現迷失現象時,就是被衛縱強行喚醒,那是因為衛縱的精神力等級在他之上。
反過來,他就很難撼動衛縱的腦域。
開槍是一個極端的辦法,疼痛和流血會讓異化者感受到生存危機,就能從迷失中脫離。當然,開槍的人肯定會有危險,因為此時異化者神智不清,會出於本能攻擊對方。
“對不起,我現在……好多了。”衛縱合攏手心,沉默地看著他。他的目光顯得很茫然,那種隱約的痛苦讓李緊覺得心驚。
到底怎麼了?
半個月前他們剛遭遇叛軍,即便遇到這麼大的挫折,衛縱也很快就振作起來,並沒有沉浸在憤怒中。
他一直是個自製堅毅的人啊。
李緊儘力不表現出擔憂,他低頭看看,乾脆把懷裡的毛團掏出來給衛縱看。
“你今天也算乾了個好事兒,烏金異化啦,”他卡著奶獅的前肢,抱起來觀察半天,“不過他到底是獅子還是豹子?有斑點啊。”
奶團子已經精疲力儘,被他抱著舉高也沒醒。他吐著一點粉色的舌尖,歪著圓腦袋呼哧呼哧酣睡。
衛縱伸手托著奶獅的肚皮接過來,低聲說:“是獅子。”
他看著腆著肚皮的毛團,渾身都散發著信任,奶裡奶氣,隻覺得周身冰冷。
那個人也曾經捧著他,整天陪他,就算他再調皮也不厭其煩。
“小卷毛,那個人是衛耀。”
他抬起頭,眼眶濕潤,聲音低沉顫抖。
“是我小叔,要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