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包廂。
沒有點亮歌唱技能的唐咪將自己龜縮在沙發一角, 拿著手機百無聊賴地玩歡樂鬥地主。她選了個極其幽僻的地方,正巧是光照死角——
可就這樣,依然杜絕不了前赴後繼的狂蜂浪蝶。
陳芳啃著西瓜,豔羨地看著她那邊客似雲來,眨眼的功夫,就又拒絕了個眉清目秀的小哥哥, 忍不住嘟囔:
“澇得澇死,旱得旱死。”
班長是麥霸,手裡擎著個麥克風不放,在跟金融一班的蔣新偉飆歌。
“……愛拚才會贏, 愛拚,才會贏……”
陳芳慢吞吞地擦手, 手上沾了西瓜汁:
“聽到歌沒, 你繼續矜持, 王學意可跑了啊。”
於馨雅給自己鼓了鼓勁兒, 正想拚一把, 卻見剛才還沒什麼動靜的王學意突然站起,長腿一邁, 就走到了光照不到的角落。
他一屁股坐到了唐咪身邊。
“完了完了,一個宿舍的, 今兒晚上要血流成河了。”
舍長嘰嘰咕咕。
於馨雅紅了眼圈:“她怎麼能那樣?”
再是知道唐咪無辜,也忍不住遷怒。
“這也不怪人家——”
班長拖長了音, “你要長成唐咪那樣, 人估計也會往你身邊湊。”
於馨雅頓時無話可說。
隻得狠狠地啃了口陳芳遞來的碧根果。
那邊唐咪坐等又等, 就是沒有等到傳說中的校草,耐心早已告罄。按滅屏幕,正打算拍拍屁股走人,旁邊又來了一人。
她拐去一眼,立馬就認出來,這位是於馨雅舍友指定要泡的對象。
“你怎麼不去唱?”
“不會唱。”
“我陪你唱。”
王學意態度殷勤,意圖昭然若揭。
唐咪嘴角噙了笑,看著笑眯眯好接近,可嘴裡跑出來的話,就不那麼好聽了:
“哎,王同學,我對你不感興趣。”
兩人眼睛一觸,彼此就心知肚明,對方是什麼玩意。
如果說王學意是玩咖,那麼唐咪,就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
狐狸都喜歡純情的書生。
可惜嘍。
王學意聳了聳肩,唐咪這一款,他還真沒交往過,想想就帶勁兒。
唐咪將手機往兜裡一塞,正想起身跟班長口頭告個彆,就見包廂的門,被人拉開了。
有強烈的光,從門外透進來,照得她眯起了眼睛。
在眼角的餘光裡,一個男人背著光進來。
身形偏瘦,極高,踮起腳感覺能碰到門頂。一身白T恤,淡藍色牛仔褲,腳下卻突兀地穿了一雙男士皮鞋,她下意識抬頭看,從極暗到極亮,眼睛的瞳孔好像折射了一道虹光,一時看不清人臉。
蔣新偉卻已經放下“死了都要愛”,雙手大張著要給來人一個大大的擁抱。
“哥!你可來了!”
包廂裡,方才還玩得瘋的女孩們紛紛注重起儀態來,個個端正坐姿,連跟蔣新偉合唱“死了都要愛”的班長大人,也收了爆破嗓,捏著嗓子,喊出變調版的“死了都要愛”。
唐咪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光亮。
與其說是男人,不如說是男孩。
走廊的燈,給他鍍了層柔光,他浸潤在醉人的明光裡,連眼睫毛,都像沾了弧光,一眨一眨,像跳動在人心尖尖上——
男孩朝裡看了一眼。
那雙眼睛,接了包廂曖昧的藍光,無端端便落了漫天的星辰,有種溫柔的錯覺。
當真是……
唐咪找不出詞來形容,隻覺得這一刻,她十分能體會曹植在洛水河畔時的驚鴻一瞥是什麼感覺了。
魂飛天外,色授魂與。
她舔了舔唇,也不說走,慢吞吞又坐回了沙發。
王學意看著她前後判若兩人的舉止:
“怎麼?對我們大校草一見鐘情了?”
唐咪不搭理他。
隻是仔細地端詳來人,最尋常不過的學生裝扮,T恤起了毛邊,不算新,比起蔣新偉那一身supreme,差了一個天塹,可就這地攤貨都能撐起的顏值,也足足甩了蠟筆大新一條街。
寸頭,指甲修剪得很乾淨,看樣子生活習慣不差。
唐咪看著他被誆騙來,也不見生氣,反倒隨著蔣新偉坐下,認認真真地唱了一首歌,聲音很好聽,如古時所說的落玉。
性格……
她注意到,大校草自從落座,就沒有碰過茶幾上的任何一樣東西,不論是瓜果、零食,還是飲料、乾啤。
手頭不寬裕的人,常常會有過盛的自尊。
“眼睛快掉下去了。”
王學意歪著腦袋戲謔,“要不要給你介紹?”
“不用。”
唐咪評估得差不多,拍拍屁股就站起來,趁著大多數人注意力還在程昊身上,從後門口偷溜。
“我先走了。”
她說。
王學意:“……”
他睜著眼莫名其妙地看著唐咪像隻貓一樣,偷偷溜……走了。
這時蔣新偉才領著何昊正過來,走路姿勢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卻隻在角落見到一個討人嫌的騷包王學意:
“唐咪呢?”
“走了。”
“走了?怎麼走了?”
蔣新偉失魂落魄地道,“我還沒給她介紹阿正呢!”
“她見過了。”
……見、見過了?!
他媽見過了還舍得走?!
蔣新偉一顆被拒絕正鈍痛的紅心,突然間不痛了。
人連校草都沒看上,他被拒絕又算得了什麼?